“你不累嗎?放我下來吧。”裴路欣說。
這人抱着她爬了差不多十五分鐘了,走了得有幾百級台階,何況身上還背着那麼多水,裴路欣真怕他走着走着突然累暈。
“幹嘛。”
穆複川隻當她這是瞧不起他,雖然他承認自己沒那些男大身材那麼好,但也差不到哪去,總之他還是那句話,“有的是力氣。”
“又不是永動機,”裴路欣撇嘴看他,伸手彈了下他腦門,惡狠狠的,“後半程沒力氣了你是想我背你上去嗎?”
“真的假的?”穆複川受寵若驚,賤兮兮地問,“可以嗎?”
“你說可以嗎!”
眼看裴路欣又要火,穆複川嘿嘿笑了兩聲,說錯了不逗你了,然後小心翼翼地拖托着腰給人放地下了。
“到了。”
“到了?”裴路欣問,“到哪?”
“喂!你們兩個快點啊慢死了人很多要排隊!”穆複川催完後面兩人,拉着裴路欣的手擠入厚厚的人潮,隻是還沒開口說話就被她皺着眉頭甩開了。
穆複川癟癟嘴,把手揣進了褲兜。
“前面在幹嘛呢?”她問。
“是祈福!”江淩予小跑過來激動地指給她看,“前面是挂祈福紅絲帶的地方,路欣你看,那棵樹上挂了好多!”
聞言裴路欣立刻沿着江淩予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哇。
一根紅帶子也沒看見……
她個子太矮,這會兒面前站的又全是平均身高一米六五以上的一群人,踮起腳也隻能看見一排排圓滾滾的後腦勺。
裴路欣有些窘迫地咬了咬唇,正想随便應付兩句,然還沒開口就被人抓着小腿給扛到了肩上。
“啊!”雙腳的突然騰空讓她忍不住驚叫出聲。
“現在看見了吧,”穆複川得意地翹起嘴角,“這地方我早做好攻略了,挂紅絲帶一定要挂在中間那棵最茁壯的樹,挂得越高越靈驗,而且據說還能……”
“等等,你先放我下來,太高了!”裴路欣打斷他。
穆複川蹲下身,等裴路欣站穩了他才繼續說道,“據說還能促成姻緣,說什麼隻要寫着兩個人名字的紅絲帶挂一起那他們必能成一對,反正網上好多人都這麼說。”
“不信。”江淩予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她認識那麼多對情侶,沒見過哪對是因為挂個就帶子在一起的。況且這東西要真這麼靈驗,她去過寺廟那麼多回,也不至于母單到現在了。
裴路欣附和,“不信。”
初中的時候她就挂過,也沒見江黎森有多看她幾眼啊,分明就是騙人的。
“不過祈福倒可以。”
“同意。”
說罷,倆人說着手挽手去排隊領紅絲帶。
穆複川緊接着要跟過去,卻被突然伸過來的一隻手一把拽住。
“拉我幹啥?”穆複川看他一副要說不說的樣子就着急,“有屁快放。”
“這東西,真有你說的那麼靈驗?”
“什麼靈驗?”穆複川“噢”了一聲,反應過來了,眉尾輕佻道,“你說姻緣啊。”
“靈不靈驗的,試試不就知道了。”
——
挂繩祈願的地方在石頭階梯的一側,是一個單獨被隔出來供遊客中途賞玩休息的小地方,空間不大,隻有一個乘涼的亭子和一棵高齡的老槐樹,那些承載着美好祝願的紅絲帶,就挂在這棵老槐樹上。
排隊的人很多,狹小的空間裡擠滿了擁堵的的年輕男女,幾乎快要堵住另一側通往山頂的路。
等了差不多有二十多分鐘,前面洶湧的人潮才漸漸褪去,幾人來到涼亭處。
亭子中央坐着的是一位秃頂的中年男性,穿一件有些褪色發黃的白色老頭衫,手裡拿一把蒲扇在扇風。估計是呆在這山頭風吹日曬太久,男人皮膚又黑又糙,像是風幹的臘肉。
送走一批又一批的遊客,男人又累又困,搖着蒲扇靠在躺椅上正想短暫休憩,就被打斷了。
見又有人過來,他有些煩躁地摸了根煙叼上,然後伸手去拿放在桌子左側的打火機。
而在他的右手邊放着的,則是各式各樣的紅絲帶以及寫字用的筆墨。
“叔叔,這是什麼?”裴路欣指了指被散落的紅絲帶壓在下面,隻露出一點輪廓的,類似于鎖的東西。
“這可是好東西啊,”男人直起身,見她來了興趣便拿袖子掃開那些散亂的帶子,拿起了其中一把樣式小巧精緻的小鎖,熱心跟她介紹起來,“這玩意叫同心鎖,象征愛情永恒,永結同心!”
男人說着往後一指,“你看那,都快挂不下了。”
衆人順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向涼亭的背面。
那裡有個小型觀景台,隻不過現在已經不能看了,估計已經很久沒有治理,那地方周圍雜草叢生,老槐樹瘋長的枝桠也将它原本就狹小的空間給藏匿了大半。
而男人所說的同心鎖,則挂在那僅存不多空餘處的護欄上。
林轍略挑了下眉骨,“怪不得挂不下。”
壓根也沒多少地方能挂。
“是啊,現在的小年輕都喜歡挂這玩意。”
男人邊說邊眼神打量一行人,笑容全堆在臉上,頭頂昏黃的光束落下來襯托得他面色更加油光,“這樣吧,我看你們幾個也是誠心想要,正常賣65一個,你們打包價,240拿走!”
“多少?”江淩予皺起眉,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别說他們并不是挂這個東西的關系,就算是也不代表就能充當冤大頭啊。
裴路欣則是直接明說了,“叔叔你明着搶錢呢?”
“欸你這小姑娘怎麼說話呢!”
“山上的水才賣5塊錢一瓶,你這小鎖賣65不怕被人投訴嗎?”
男人被說得面上挂不住,放下蒲扇作勢要起身理論一番,卻被穆複川用力一推,又跌坐回躺椅。
穆複川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掃了桌子上擺的收款碼,說:“叔,我們不買鎖就要四條紅繩,多少錢?”
“多說六百句,”男人語氣明顯冷下來,與剛才熱情好客的态度形成鮮明對比,“十塊錢一條!”
“四十過去了,叔。”
“走吧,寫完挂繩去。”穆複川推着氣鼓鼓的裴路欣往大槐樹下走。
裴路欣越想越氣,“你看他什麼态度啊,幹嘛要買他東西。”
“好了開心點,”穆複川笑眯着眼戳她兩邊臉頰,“這麼好的日子笑一笑呗。”
“好你個大頭鬼。”裴路欣打掉他的手。
……
“你還沒寫好嗎?”江淩予問林轍。
“嗯,”他回,“還沒想好寫什麼。”
“那你一會兒寫完把我的也一起挂上去吧,記得挂高點哦這樣比較靈驗。”說完江淩予就跑去找裴路欣了。
這人從拿到紅絲帶起就一臉“有事”的表情,還故意躲着不讓她看,神神秘秘的。
但其實根本沒必要遮掩,又不難猜。
江淩予屏住氣,蹑手蹑腳地走到裴路欣身後。
這會她還在寫着,江淩予悄咪咪地墊起腳,一看果然不出她所料。
“要我說你既然這麼喜歡他幹嘛非要等到高考結束才表白呢。”
“江江!”裴路欣又羞又惱,趕緊背過手把那東西藏起來,“不許偷看。”
“等暑假結束一返校就堵他教室門口好了,”江淩予說,“嘻嘻,話我都幫你想好了,你就說……”
“江江!”
于此同時另一邊,穆複川正排在一對小情侶後面,提着兩把鎖幹巴巴等挂呢。
那老闆挺不地道的,幾分鐘前還說一把六十五這會兒又坐地起價成八十了,不過還好他帶的錢夠多。
穆複川低頭看了眼手裡的小鎖,暗自低喃,“你可給我争點氣。”
又過了兩分鐘。
那邊三人已經寫完挂好了,正打算要走呢結果發現少了個人。
這地空又小人又多,幾人擠在遊客堆裡搜尋半天未果,這人倒是不緊不慢地從涼亭後面出來了。
裴路欣瞪着他走過來,“你去幹嘛了,喊你也不應!”
“我……”
正想着編個什麼合理的借口,林轍先一步替他答了,“你上廁所去了,是吧。”
“這裡哪有廁——”裴路欣說着突然意識到什麼,挪開了視線,“上、上完了就快走。”
說罷,她拉着江淩予先走了。
穆複川的反射弧挺慢,等兩人都走出十米之外了腦子才反應過來,打了林轍一拳,“你他媽瞎說什麼呢,毀我形象!”
“我天,你讓她倆怎麼看我,”穆複川不解氣,又揍了林轍一拳,“爺維持多年的形象全被你丫的毀了!”
“疼!”林轍喊。
——
後半程比前半程好爬很多。
雖然還是累的滿頭大汗,但台階坡度明顯沒有前面那麼陡了,爬起來也就沒那麼費勁,算起來後半程休息的次數甚至都沒有前半程的一半,最多也就三次。
幾人到山頂的時候剛過2點,時間比預計的提前了足足半小時。
找了個看日出的合适位置,四人坐下來休息,喝水。
隻是山頂的溫度不比山下,這會兒又是夜間,溫度降了不知道多少,剛坐下沒一會身上的汗漬和熱氣就被夜風給蒸發幹淨了,倆女生又不比男生抗凍,吹幾下風兩個人就開始輪流打噴嚏了。
“那邊有租軍大衣的,”穆複川拉着林轍起身,“你倆在這等着。”
“阿嚏!好。”
“阿姨,要四件軍大衣,多少錢?”穆複川問。
“一件五十元帥哥,”阿姨一邊回着一邊笑眯眯地打量兩人,“不過看你倆長這麼帥就算便宜點了,給你算四十五一件!”
穆複川說了聲謝謝,剛要掃碼付款被林轍給攔下了。
“不好意思阿姨,我們隻要兩件。”
“嗯?”穆複川和那阿姨兩人都挺懵的。
林轍沒再多說什麼,利落地掃碼付了一百然後從地上的紙箱裡随便拿了兩件軍大衣,将其中一件遞給了穆複川,最後拽着他往回走的同時還不忘留下句“謝謝阿姨”。
“啥意思?”穆複川邊走邊問,“距離日出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待會說不定還要降溫。”
“不是我尋思咱倆也沒這麼抗凍吧。”
蠢。
林轍側額瞥了他一眼。
“你這是啥眼神,你要凍死我倆?”穆複川扭頭又要回去,“我可沒你那麼抗凍。”
很蠢。
“回來,”林轍蹙眉扯他衣領子,懶懶地吐出三個字,“省點錢。”
“又不是沒錢省什麼錢,”穆複川不理解,“還是别了,凍壞身體怎麼辦,咱倆還是趕緊回去買——”
蠢沒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