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程度雪赴約時已是傍晚,直到黃昏褪去,細雪簌簌地飄落在空中。
程度雪本想直接進來樓下找她拿護身符,不必麻煩宋淼出來一趟。但宋淼并不想被宋家人發現,于是便約在離家門口有些距離的地方。
在出門時她特意選擇從窗戶來到一樓,避開保姆後翻牆離開家裡。
在花園裡替泳池換水的保姆感受到餘光劃過一道陰影,下意識側頭去看,隻發現不知何時蹲在泳池旁舔爪子的貓咪。
她松了口氣。
隻是手腳到底比剛才利落了些,保姆沒敢再磨蹭,迅速幹完手中的活後回到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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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淼回到屋裡後,額前的發絲已經被雪打濕大半,外套上還沾着不少凝結的雪晶。
她甩了甩臉上的水珠。
在浴室洗漱完後,宋淼用靈力烘着還在滴着水的長發,盤腿坐下開始認真修行。
宋家處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靈氣比起東郊方圓十裡自然是充沛不少。
現在坐在屋裡,宋淼仍能感受到附近着存在許許多多的精怪靈物。她很快收回思緒,将注意力集中于丹田。
前段時間忙着錄綜藝,算下來她已經有好些日子都沒再修練。
當初宋淼在開悟之後是非常努力修煉,沒有一日落下過修煉練決,隻是來到這裡還要避人耳目。
這次,她決定改變策略。
宋淼沒再盲目吸收全部靈氣,而是有目的地篩選出最為純淨的部分,化作體内純粹的靈力。
基本功練過之後,她按照以往的習慣,調動着體内的靈力彙于掌心,單手掐着各種符決,不厭其煩地結印。
三個時辰不知不覺過去。
直到最後一縷發絲幹透,宋淼平靜地睜開雙眼。
現在已是入夜。
她面上出了些薄汗,便折返回浴室用濕毛巾擦了擦。浴室的設計靠近樓梯口,在屋内安靜的狀态,還能隐約聽見樓下發出的動靜。
宋淼站在門口聽了聽,可以辨認出其中有宋柏昀的聲音。
原主曾經在這裡住過三個月,和這位親生哥哥雖然聚少離多,但是今早剛剛單方面見過,印象還算深刻。
她對他們的談話内容不感興趣,此刻困意不受控制地湧上來,躺在床上合眼而眠。
今夜久違地夢到玄門。
時間線回到宋淼渡劫那天以前,久到她并不記得自己幼時埋在樹下的桃花釀是何時被宗主們發現的。
宗主們自散學後便相約着在林中小院小酌一下。
月光透過疏密有緻的枝葉,在小院灑下一片片銀白色碎影。路邊一方的石燈還在亮着,卻比不過月色耀眼。
被圍起的木桌上放着剛從樹下挖出的桃花釀,和滿滿幾籃子剛從山下帶回的下酒菜。
開封之後,酒香四溢。
宋淼像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存在,隻能站在旁邊一動不動看着眼前一切發生。
每人都偷喝一小口。
末了他們又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趕緊将酒壇封好放回原位。最後由山宗主兩腳交替着在泥土上狠狠踩了幾下。
直到腳下那片土地變得平坦,其餘幾位宗主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山宗主悠閑地躺在椅子上,摸着鼓鼓的肚皮打了個飽嗝:“這件事切莫不能讓第六個人知道!你們是不知道啊,前段日子和宋淼這丫頭切磋,她的拳法都快比我的快了。”
命宗主在旁邊捂着嘴笑:“青出于藍。”
醫宗主隻是簡單吃了幾樣清淡的食物,掏出袖子擦幹嘴邊:“這酒的确好喝,但也切不可搭配這等油膩的食物吃太多。”
蔔宗主聞言冷哼:
“吃不死你這個老頑固!”
“比過你們是遲早的事。但要我說,宋淼約莫還得修煉五十年才能比得過我的蔔術,遲晏那臭小子至少還得八十年!”
四人就這樣熱鬧拌着嘴。
直到他們察覺到相宗主剛才一直都沒有開過口。
“哎?你這老家夥莫不是喝這麼點酒就醉倒了吧?”山宗主調笑着問。
靠坐在樹邊的相宗主還在大口吃着手中的雞腿,隻是一直擡首望向夜空,神色微愣。
她難得沒有回話。
若是往常聽到“老家夥”這三個字,必定少不得一番争吵。
山宗主納悶地順着她的視線看去——
今日星河橫亘于天際,比從前每一日的星象都更為壯觀。
隻是他實在看不懂,摸着下巴怎麼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于是走到面前擋住她的視線:“看你這表情,難道是要發生什麼了嗎?”
其餘三位宗主同樣對星象并不精通,同樣眼巴巴盯着她。
相宗主不答,面上顯出幾分久違地茫然。
她望着天際重新恢複光芒的主星出神,半響終于搖頭:“……應該是我想多了。”
“要我說這麼點酒哪夠喝?快快再取出來給我滿上,權當阿淼來孝敬我們這五位盡職盡責的老師!”
下一秒,相宗主一掃煩惱之色,揚起手中的骨頭架子興奮喊道。
他們開始互相讨論,聲音也變得高昂。
宋淼有好多話想和他們說。
她下意識張開手想要抓住從她身旁經過的幾位宗主飄逸的衣袖,但手掌直愣愣地穿過他們的身體,抓了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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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淼瞬間清醒了。
她盯着自己攥緊的右手愣住,半響才緩緩攤開手掌心。
那裡什麼都沒有。
明亮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床頭,宋淼慢吞吞地從被窩裡坐起,一時半會還沒緩過神來。
沉悶的敲門聲拉回宋淼的思緒:
“叩叩——”
伴随而來的是保姆語速飛快的喊聲:
“小姐,您的午飯已經放在門口,沒有吃的早餐我就先替您收拾拿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