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君一不小心說出了個後世的詞,看到何家成疑惑的眼神,她連忙改正道,“就是幫我們賣貨的地方,百貨大樓是大家都知道的,規模最大的,也是最正規的地方。”
“我們窯廠和百貨大樓的合作,肯定是我們處于弱勢,所以他們想退我們的貨就退貨,村裡肯定想了很多辦法他們也不同意。”
“既然我們說不通,就讓其他人和他說,”蔣君說着,神秘一笑,“今天隻是開始,以後肯定越來越多的人對‘長壽窯’感興趣,越來越多的人去百貨大樓打聽。百貨大樓的領導能拒絕一個兩個,十個八個,他可不能拒絕所有人吧,而且備不住裡面會有幾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逼着他來找我們合作。”
“呀!”何家成聽了醍醐灌頂,眼睛一亮,“到時候百貨大樓的領導會主動來找我們進貨了。”
他爸爸也能重新回去上班了。
“對。”
……
蔣君今天的陣勢搞得極大,十幾個孩子的家長我傳你,你傳他,一個上午的時間,整個村都知道蔣君帶着孩子們進城為了窯廠想辦法去了。
等着孩子們回來一問,就找幾個人寫幾個“壽”字,說幾句話?
大人們對視一眼,都從眼裡看到了懷疑,這……這不就行了?
不怪家長們對蔣君的辦法将信将疑。就連老支書都不相信她能解決窯廠銷路問題,聽了直說“胡鬧”。
而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城裡一點動靜沒有,也沒人來窯廠進貨,似乎更加印證了老支書的評價。
村民們背地裡沒少看蔣君的笑話,尤其是隔壁的胡大娘,笑得最厲害,“人家老支書都沒辦法的事,她一個女人帶着孩子進城寫幾個字就能解決了。”
她下巴一揚,點着蔣君家門嘲笑道,“要是百貨大樓真來人進貨了,我把腦袋扭下來給她當球踢。”
蔣君的法子在大河村引來不小風波,而另一邊百貨大樓的日子也不好過。
“咚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常豐貴靠在椅子上,手裡拿着一張省城日報,眼睛黏在報紙上,頭也不擡的喊了一句,“進來。”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走了進來,她對着常豐貴直奔主題,無奈的道,“主任,今天又來了十幾個人來問大河村餐具的事。”
“這還用我教你嗎?就說沒有。”常豐貴不耐煩的道。
“要是說沒有有用,我還用來找你。”大姐心裡罵娘,臉上卻是一副郁色,她委屈的說道,“要是這麼好打發,我也不來找主任你了。”
“這夥人連着三天,天天來問。前兩次都打發走了,今天來了聽說還沒有大河村的碗,就不願意了,非要咱們給個說法。”
“給什麼說法?”常豐貴終于把眼前的報紙拿下來了,他一拍桌子,生氣的訓斥道,“他們把我們百貨大樓當成什麼了,我們賣什麼東西都是有組織有計劃的,還用的着給他們說法?”
他橫了女人一眼,下命令說,“再有鬧事的,就給我攆出去。”
“可不能這樣幹啊,”女人一臉苦笑,連忙阻攔道,“一個兩個我們能幹,這十幾個人趕了要出亂子的。”
她看看常豐貴不悅的臉色,試探着小聲補充道,“我看有幾個老人……穿着打扮挺講究的,别再是什麼幹部。”
售貨員的幹的久了,練就出一雙毒眼,打眼一掃,就把對方的家世背景看的七七八八。
他們向來是看人下菜碟,看着老實好欺負的随便兩句打發出去就是,但是遇到打扮講究的,态度自然緩和。
售貨員擔心得罪人,常豐貴卻不以為意,他嗤笑一聲,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潤潤嗓子,才不緊不慢的說,“這縣裡的小幹部多了去了,要是來個人都找我我都出去見,我這一天别幹工作了,光和他們見面吧。”
他說着不耐煩的揮揮手,開始攆人,“行了,要真是大幹部的長輩,也不用自己擠着來買東西了,趕緊去把人趕走。”
看着售貨員無奈離去的背影,常豐貴翻了個白眼,“就這點小膽,一輩子也就是個賣貨的。”
常豐貴一點都沒把這點小插曲放在心上,下午五點一到,他拿着公文包直接回了家。
他家住在單位分配的筒子樓裡,除了他們夫婦和四個孩子,還有他七十多歲的父母,一家八口擠在四十多平的房間,将将住開。
“豐貴回來了,洗手吃飯吧。”他七十多歲的老母親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出聲招呼兒子。
“嗯。”
常豐貴不鹹不淡的應了一句,等他洗完手回來,飯已經做好擺在了桌子上,主座面前擺了一小盅白酒,全家人沒有一個人動筷子。
“吃飯吧。”常豐貴出聲,一家人才動起筷子來。
常家人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習慣,常媽媽看兒子喝了一口小酒,臉色漸緩,才試探着問道,“豐貴啊,我聽說你們百貨大樓有大河村的長壽瓷,你能不能幫買幾個帶回來。”
她本來是試探着一問,想着有就買沒有就算了,哪知道卻正戳中了常豐貴的煩心事。
他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把手裡喝了一半的酒盅摔倒地上,像呵斥孩子般罵道,“長壽瓷,長壽瓷,一天淨給我添麻煩,就一個破碗,用了能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