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不敢想離婚的事情,一方面是覺得鄉親們的口水得把我噴死,另一方面我當時把王大林當成依靠,覺得他才是家裡的主心骨,一家人都得靠他活下去。”雷四妮說着苦笑起來,不知是想起了當時的艱辛還是嘲笑當初的自己。
“現在好了,”雷四妮長舒一口氣,臉上都是曆經風雨後的豁達,“我做兩份工,賺的比村裡大部分男人都多。我現在看王大林也沒啥了不起,他憑啥讓我高看一眼。我現在就和他說了,家裡的活我們兩個平均分,飯沒人做一天,誰也别少幹一點。”
“要是你再問我當初的選擇,我肯定要和他離婚。他自己不出彩,家裡個個都是攪家精,誰嫁給他才是掉進火堆裡了。我要是有重新做選擇的機會,肯定立刻和他離婚。不!要是有重新來過的機會,我肯定連嫁都不會嫁給他!”
她毫無保留的和蔣君套着心窩子,說得都是肺腑之言。
雷四妮知道自己這份話驚世駭俗,但是她更知道蔣君會理解自己。
果然,蔣君也沒讓她失望。
蔣君聽了不僅沒有責罵她、說教她,反而圍着她左看右看,眼睛裡都是贊賞的光芒。
她啧啧稱奇,真心的稱贊道,“四妮,你和原來真的不一樣了。”
蔣君看着脫胎換骨的雷四妮,比雷四妮本人還高興,她提議道,“四妮,我覺得你是咱們村婦女的代表,是自立自強的榜樣。等着哪天有空,你把你自己的經曆、心路曆程總結總結,寫成一篇稿子,在村裡和大家說說怎麼樣?”
“不行,這我不行。”剛剛還一副無所畏懼的雷四妮一聽要寫稿子,要演講,下意識的拒絕,“我字都不識幾個,哪能幹這些。”
雷四妮沒上過學,隻跟着村裡的掃盲班認過幾個字。
大家當年上掃盲班不過是走走過程,上課的時候不是織毛衣納鞋底,就是湊在後面東家長西家短,沒幾個人認真學習。
雷四妮上了一個月,也不過會寫自己的名字,能寫出個一二三四五罷了。
再一個,她總覺得自己是農村人,天生就和文化活兒不挨邊。
“不會可以學啊,”蔣君不接受她推脫的理由,“你家幾個孩子不是在上小學,你就跟她們一塊從頭學起。”
“跟……跟孩子一起學?”雷四妮從來沒想過還能這樣,驚訝的睜大眼睛,遲疑的反問,“我……我一個大人,還跟孩子一起學習,怕不是要被笑話。”
“誰敢笑話,”蔣君瞪大眼睛訓斥她,霸氣十足的道,“學習認字是上進的表現,誰要是笑話你,就讓她來找我!”
她看着雷四妮猶豫的樣子,故意激她,“剛剛還把自己說的天不怕,地不怕,怎麼讓你認認字寫寫稿子,就推三阻四的。”
“還是怕學不過家裡的孩子,怕丢人啊!”
她這招果然好用,雷四妮聽了果然燃起了鬥志,“不就是個寫幾個字嗎?我連一百多斤的麻袋都能扛得動,還會怕沒有一兩重的鉛筆杆。我今晚回去就和招娣一起學寫字去!”
“好。”蔣君看着她不服氣的樣子,忍俊不禁,“你要是有不會的字,就去我家找小滿,讓她教你。”
蔣君怕她現在頭腦一熱答應了,回家冷靜下來又後悔,趕緊給她布置任務,把演講的事情定下來,“三個月的時間,你最少要學會五百個字。最遲明年春天,你就要在咱們村裡演講了,你介意把自己的事說給大家聽嗎?”
她雖然想把雷四妮樹立成自立自強的典型,但是也要征求雷四妮自己的意見,願不願意坦露自己的私事。
“那有啥不願意的。”不比蔣君的糾結,雷四妮想也不想的揮揮手,痛快的答道。
她笑着說,“我們家那點事,村裡誰不知道啊,還有啥好藏着掖着的。正好趁這個機會,我也替自己辯解辯解,道道委屈,讓黃春芝她們在村裡再出出名。”
雷四妮揮了揮胳膊,給蔣君立下軍令狀,“小君,你不知道,自從我分了家,還來了窯廠幹活,不少人來找我打聽,幹活累不累,方不方便,女人一天能賺多少錢。”
“我知道,她們裡面大多數人是好奇愛打聽事,但是也有幾個和我一樣在家受苦受氣的小媳婦,心裡想來窯廠做工。我一定要在窯廠好好幹,不僅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給村裡其他女人樹立個榜樣,她們可以和我一樣,賺和男人一樣多的錢。”
“為了她們,我也會好好學認字,好好寫稿子的。”
雷四妮一番話讓蔣君沉默了半分鐘,她看着充滿鬥志的雷四妮,再次重複今天說過無數次的一句話,“四妮,你真的不一樣了。”
就像雷四妮說的,這村裡不隻一個“雷四妮”,她們也想改變自己的命運。
但是别人隻能救一時,隻有自己改變才能救一世,蔣君讓雷四妮給大家說說她自己的心路曆程,也是希望村裡有第二個第三個“雷四妮”能夠覺醒。
“以後要是有人再來問你,你就和她們說,隻要幹得好,賺的不比廠裡的男人少。”
蔣君拍着胸脯和雷四妮保證,心裡下定主意,一定要盡快擴大窯廠規模,設立更多崗位。
她心裡默默歎口氣,“還是得好好利用蒯偉誠這位空降财神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