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說了那麼多,黃益民聽出了林北想幹嘛。他問:“你打算舉報陳虎?”
“春節前,市委三令五申禁止群衆賭博,每個街道上的喇叭成天吆喝賭博的危害,派出所搗毀數個賭博窩點,拘役涉賭人員。陳虎不可能不知道市區打擊賭博的力度大,卻明知故犯,跑到鄉下聚衆賭博,舉報他,他被抓不虧。”林北雖沒直接提徐要要的名字,黃益民還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林北說的是他表哥開的地下賭場被搗毀,産生的一系列影響。
去年黃益民表哥徐要要在榴城街道開地下賭場,恐吓街道上的個體戶到地下賭場賭博,個體戶輸光存款和房産,還不放人離開賭場,斷人手指逼個體戶借高利貸賭博。個體戶還不起高利貸,黃益民表哥逼人賣妻女。
影響極其惡劣。
公安部開展一系列嚴厲打擊賭博違法犯罪的活動,街道辦在一旁配合。
過去了八個月,公安部打擊賭博犯罪活動的力度雖然減弱,打擊賭博的初心卻不變。
陳虎組織賭博,胡鳳仙前小叔子欠那麼多賭債,誰是胡鳳仙前小叔的債主,隻可能是陳虎,不可能是旁人。是陳虎組織的賭博,他就不可能讓旁人在他的賭場放高利貸,放任旁人跑到他的地盤上賺錢。
這證明陳虎确實營利了,免不了被拘役、管制。
他現在要做的事是拍到陳虎聚衆賭博的證據,舉報陳虎。
一旦陳虎被抓,參與賭博的人一個也跑不了,都會被公安請到所裡喝茶。胡鳳仙能默認李冠軍在飯店講她前婆婆和前小叔子,就不是忍氣吞聲的性格。她是一個性格堅韌的女性,不可能一言不發,她一定會到派出所指控她前小叔子的罪行。
她前小叔子是一個遊手好閑的大齡青年,像糧油廠油水這麼足的大廠,根本不給胡鳳仙前小叔子這樣的人和他們結交的機會,那麼他們怎麼走到一起的?
陳虎和胡鳳仙前小叔子相繼被抓,謎底就會被揭開。
或許會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林北有非常強烈的預感,還會有更讓人意想不到的事發生。
莫名有些亢奮。
越是激動,林北頭腦愈發清醒。他沖了一杯川貝枇杷膏水,遞給黃益民:“鎮上還有其他的賭場嗎?”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黃益民回神,接過水杯:“超英之前跟我說,他在東城河釣魚,發現有人遊到東城河對岸,沒遊回來。他問魚友那幾個人在河裡遊泳,為什麼一上午過去了,還沒遊回來。魚友一開始不跟他說,後來超英一有時間就去釣魚,他和魚友混熟了,魚友才跟他說那些人遊到河對岸,去賭博的。”
“以前,沒幾個城裡人跑東城河對面賭博,自從年前城區查賭博查的嚴,跑河對面的人多了起來。”說完,黃益民檢查相機裡的膠卷是否夠用,把相機挂脖子上,跑值班室換了一件暗色長袖襯衫,把褲腿塞襪子裡,推車離開。
黃益民從鄉鎮府後面走,騎車上了一座非常窄的石橋。石橋長6米,寬不足七寸,底下的水很深。
這座石橋建于1873年,鄉鎮府大院原本主人的曾祖父出資修的,方便了北溝鄉人民出行。在不産石頭的淮市,能修一座石橋,極其費時費工費錢,已經過去了114年,北溝鄉人民依舊記得這位修橋人。
這條河叫七裡河,河兩岸栽了楊樹。黃益民騎車行駛在河的右岸,兩排楊樹完美隐藏了他的身影。
騎行了約20分鐘,黃益民到了與新台區交界處。
前面是一片茂密的樹林,黃益民拿鎖鍊把自行車和樹鎖在一起。
他走進樹林裡,一直朝西走,快要走出樹林,他一個閃身,藏在一棵大樹後面觀察工地情況。十幾個工人不走心幹活,除了十幾個工人,再無旁人,若不是他知道陳虎在這裡聚衆賭博,誰能想到這個地方藏着一個賭場!
他們沒在路面上賭博,黃益民的視線落在溝渠那裡,懷疑賭場藏在溝渠裡。如果他帶着相機跑過去,還沒靠近,就被人攔住。
他這邊使不上勁,隻能看北哥如何操作。
黃益民先行離開,林北沒急着走,他剪一塊尿素袋内膽,用它卷錢,把錢裝兜裡,從金旺的桌子上拿五根回形針别住衣兜,騎車走大道,到和新台區交界的地方,拐彎朝東走。
這條路是泥巴路,應該經常有重型車輛經過,在下雨天,在路上軋出一條又一條輪胎的痕迹。路幹了,這條路變得十分難走。
不像拖拉機輪胎留下的痕迹,也不像架車輪胎留下的痕迹。一時半會,林北還真想不出來是哪種車留下的痕迹。
林北來到施工地,接下來發生的事解開了林北的兩個困惑。
正在幹活的工人看了林北一眼,林北以為他們至少問他幾句話,結果沒有。這群人不知道在急什麼,丢下工具,跳溝渠裡:“時間到了,快讓開。”
“我們剛玩兩把,兩個小時就過去了?你唬人的吧!”溝裡傳來聲音。
“還不上去幹活,當心虎哥回來,看到你們把他訂的規矩當放屁,把你踢出施工隊。”又一道聲音傳上來。
十幾個人不情不願爬上來,撿起工具幹活。聲音不斷從底下傳上來,勾起他們的賭瘾,心裡宛如萬千隻螞蟻啃噬,讓人受不了。他們嗜賭如命,剛開始,他們來這裡幹活,虎哥讓大家自己決定是下去賭錢,還是留上面幹活。
那他們當然全跑下面賭博。結果北溝鎮那群窮鬼跑區裡舉報他們在工地睡大覺不幹活。虎哥被他大姐夫訓斥一頓,回來制定了他們輪流下去賭的規矩。
十幾個工人環顧四周,沒見到虎哥的身影,跑溝渠邊,坐工具上,看底下人打牌過過眼瘾,卻不敢到下面看。
林北停好自行車,走過去。
“東城河對岸的賭場人少了很多,我還以為你們收手了,原來你們全貓這裡賭錢。”林北丢三包煙到下面,給地面上的工人每人發兩根煙。
有人從遮陽網下面走出來,撿起煙,回去把煙分了。
三包煙,六十支,分完隻剩四支,被撿煙的人留給了自己。
“這輩子都不可能收手。”一個胖胖的男人叼着煙回林北,出一對J打上家的牌,把最後一張牌反扣放在桌子上。居然沒人要,他激動翻牌,拍桌子,“我赢了,給錢,快給錢。”
聞言,林北搓手:“我最近玩牌九,手臭,想鬥地主,你們誰讓我玩幾局?”
大家拿了林北的好處,卻不搭理林北。
遠處傳來了摩托車聲音,十幾個人慌慌張張起身拿工具幹活。
他們這架勢擺得還挺足,鐵鍁卻沒鏟進土裡,不走近,根本發覺不了他們在糊弄人。就算走近了,他們立刻改變幹活模式,鏟鏟鏟進土裡,别人也無從知道他們糊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