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靜檀面對過同樣的抉擇,她毫不猶舍棄了沈介秋以求讨得朱椿的歡心。
她從教坊司官妓到淮安侯夫人到首輔夫人再到皇後,隻用了五年時間不到。
而在當皇後的十七年裡,她垂簾聽政十五年,與女帝無異。
對一個女人而言,所有的風光,她都領略過了。
奈何前世她機關算盡,最後卻敗在了姬喬手上。
她不甘心,卻得認命。
但姬喬赢得也不漂亮,姬喬自負江山美人皆可得,她的死,足已令姬喬餘生傷懷。
這輩子,靜檀的行事動機已不再是為了權勢富貴,她想讓曆史回到正軌,想讓穿越到大昭三次的五百年後的大魏太子回去他的故鄉。
淮安侯容霜之死是她一手促成,因容霜的短命在于他體弱多病,大魏太子在那樣的身軀中是不得長久的。
沈介秋不同,他有一副年輕健康的身軀以供大魏太子驅使,所以她為沈介秋在昭史上的結局努力過,她想和這樣的他做長久夫妻,可不管她怎麼阻礙沈介秋被扣上奸黨首領的帽子,曆史發展七拐八拐,都會将沈介秋推向那個必死的結局。
人陷入曆史洪流之中,不得自救。
她隻得忍痛割肉,去迎接她與大魏太子的第三段姻緣。
其實,她也不想這樣的大魏太子碰自己,他用着别人的皮囊與她朝夕相對,占着别人的身份予他權勢富貴,擔負别人的命運讓她眼睜睜見他一次次死去活來。
她好想,去觸碰他真正的身體。
但她與他之間相隔着無法跨越的五百年。
靜檀思緒萬千,連手中的史書掉到地上都未發現,還是喜鵲提醒,她才回過神來。
喜鵲撿起那卷史書,拍了拍封皮上沾到的塵土。
“夫人素日裡常讀兵書,今日怎麼讀起史書來了?”
靜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本最讨厭讀史書的,翻開史書,每頁紙上都寫着密密麻麻的‘吃人’二字。今日讀了幾頁,什麼帝王将相,千秋功業,最終不過是史書上的廖廖幾筆。我也隻能這樣寬慰自己,沈介秋的名字日後被寫進昭史之中,短短幾行便能說盡他不堪的一生,他的身後名再污穢腌臜,也就是幾十個字罷了。”
喜鵲知道,靜檀越是這樣辯解,越是自欺欺人。
“夫人頂頂在乎沈先生的身後名。奴婢看得出來,夫人是真心想和沈先生白首偕老的,可惜天不遂人願。”
“我一點也不糾結他的生死,他一死,可成全我。”靜檀強調自己對沈介秋的毫不在乎,但她眼眶泛紅,明顯是言不由衷,“喜鵲,比起與他白首偕老,我更希望他能死在我後面。”
“夫人要舍棄唾手可得的潑天富貴?”喜鵲問道。
她将要舍棄的,何止這些。
靜檀啜泣,滾燙的淚珠滑落面頰,滴在她自己的手背上。
喜鵲遞上帕子給她揩淚,不知該如何勸慰她才好。
她揚一揚臉,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淚水憋了回去。
“便依太子殿下的意思,我親自去送他上黃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