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怎麼了?
忍着頭暈,莊流筝下床,穿好衣服,想繞到前殿去看,卻撞到平日裡一向穩重的嬷嬷。
“嬷嬷,這是有什麼好事落在主子頭上了?”
嬷嬷喜形于色:“七皇子不是煞星,是天上的仙君轉世!仙山上來的仙君替八位皇子看了根骨,隻有咱們七皇子生了靈脈,能拜入仙山。”
莊流筝聽得暈乎乎的,被嬷嬷拉着手,好一頓搖晃,剛停下來,門口便傳來一陣輕咳,是當初将莊流筝送來七皇子這兒的那個太監,他走進了院内,清了清嗓子,張口宣旨:“皇上口谕,宣莊流筝觐見。”
見皇帝?莊流筝有些緊張,跟着太監穿過七拐八繞的禦花園,前往皇帝平日裡見大臣的宮殿。路上莊流筝想打聽打聽為何要見她,但一向好脾氣的太監此刻卻神色嚴肅,不發一言。
來到殿上,莊流筝雙腿有些打顫,隻敢低頭看地,匆匆跪了下去,向皇帝行禮。
“仙君,你看看,這就是那個被送到我兒身邊的女童。”皇帝的聲音裡含着憂慮。
“不急。”一個清越的聲音響起,很是柔和,“讓我看看。“
莊流筝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喘,隻覺身上一輕,整個人比方才卧病在床時還要暈上幾分。
等回過神來。
隻聽殿上那個聲音,悠悠歎了口氣:“可惜——”
莊流筝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仙君可惜什麼?”皇帝語帶焦急,“是不是對我兒命數有礙?”
“非也非也。”那仙君語氣中含着笑意,“此女與七皇子的命格十分相稱,有益無害。”
“那便好。”皇帝松了口氣,“按照仙君所言,我兒即日便可跟着仙君入仙山中修行了?”
“地界仙山衆多,我如今已不再仙山之中,要入仙山,還需七皇子自行前往拜會,看是否與仙山有緣?”仙君朝七皇子發問,“不知七皇子可有心儀的仙山?”
“逐月仙山,我想去逐月仙山。”七皇子的聲音較之以往,透着幾分興奮。
莊流筝這才知道七皇子也在這殿上,歪了歪腦袋,偷偷透過縫隙去看他。
從來沒見過的神色,不再冷着一張臉,陰郁之色一掃而空,眼睛緊緊盯着前方,雙手攥緊。這幅樣子讓莊流筝想起從前在家時,自己若沒有頑皮打鬧,等到晚上阿爹回家,自己問阿爹要糖吃的樣子。
“逐月仙山...”仙君重複了一遍,似乎想到了什麼,“我記得幾十年前,你們一族也有位皇子去了逐月仙山修行,名叫——”
“衍書。”七皇子接過話,“他叫衍書。”
“對,是這個名字,衍書天生金丹境,是天縱奇才。”仙君語氣中含着欣賞之意,“若你喜歡這個名字,不如也改名叫衍書,一脈相傳,也是美事。”
莊流筝看着平日裡桀骜不馴的七皇子,順從地跪拜在地,比平日裡與皇後請安還虔誠幾分:“多謝仙君賜名。”
原來名字是這般得來的。葉棠玉沒有料到是這個緣故。心中對這個仙君有了幾分好奇。仙山中的修士少有與凡間往來的,便是一些散仙也不會,怕與凡間沾染上因果,不利于修行。
這位仙君倒是膽大,不光與凡間皇室接觸,還敢施法随意看凡人命數。
隻可惜莊流筝一直跪在地上,不敢擡頭,自己也就看不清這仙君的樣貌。
“帶着這位小姑娘一起去吧。”這仙君的聲音漸遠,似是禦劍離去“與你有利。”
待他走後,旁邊的太監才上前将幾乎跪僵了的莊流筝一把拉起。起初莊流筝還怕皇帝怪罪,埋着頭心驚膽戰了好一陣。
卻聽座上傳來皇帝爽朗地笑聲,她擡頭去看,隻見皇帝破天荒地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我兒乃仙人轉世臨凡,此去必成,好生準備去吧。”
說完笑着走出了大殿。一衆奴才也更在身後,烏泱泱地從殿内撤了出去。
轉瞬就剩了七皇子和莊流筝兩人。
七皇子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消退,察覺到莊流筝的存在,也并未拿正眼瞧她,和十數年後看葉棠玉的眼神一模一樣,帶着些輕視:“回去讓嬷嬷給你收拾收拾,明日便啟程前往逐月仙山。”
“我..我想給我爹說一聲,還想見一面。”莊流筝意識到這是要出遠門,心裡有些不安。
“嗤。”七皇子冷笑一聲,看着縮成鹌鹑一般的莊流筝,很是不屑,但許是因着今日心情不錯,終究是松了口,“今晚許你出宮,明日辰時皇宮正南門,晚到一刻,你們全家性命難保。”
待七皇子走後,莊流筝才卸下心劍最後一根弦,朝着早就看不見的七皇子背影,做了個鬼臉。
然後馬不停蹄地回去找嬷嬷帶她出宮。
此時正值暮春,草長莺飛,春風吹過,暖意融融,隻在日落之後,還透着些未散的涼意,像是預示了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