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與你個瘋子,你再這麼折騰下去,你的靈脈遲早要廢掉,屆時你成了個廢人,你看我還管不管你。”
容與嘴唇泛白,靈脈幾乎就快承受不住靈力逆行帶來的損傷。
“瘋子,瘋子,快住手,疼死了疼死了,我再不汲取酆都的死氣了,快住手!”
魔魂終究先服了軟。
容與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步伐,推開屋子的木門,木門關上的一瞬,一口血從他口中噴出,染紅一片。
容與指尖顫抖着,擦了擦唇間的血迹,随即迅速坐下開始調息。
“沒用的,容與,即便你不與我相融,你骨子裡的厭世冷情難道能藏一輩子嗎?”魔魂這番受了罪,自然不肯輕易放過容與,此刻句句都往容與心窩子上捅。
“當初小修士因何護着你,你清楚得很!她這人骨子裡就悲天憫人,即便當年堕魔以後,也未改分毫,你隻不過是她憐憫着的芸芸衆生裡的一個而已!”
“若她知道你是個怎樣的人,你覺得她還會護你?”
容與此刻受了内傷,面無血色,像是白瓷雕成的人,一碰即碎。
魔魂的咒罵聲,聲聲入耳。
容與周身靈力運轉了一個周期,臉色雖蒼白,但總算有了開口的力氣。
“若隻是可憐我,為何把她的殘魂給我?”
容與的聲音沒有什麼起伏,像說着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雙手卻緊緊攥住,指節泛白。
“你想得到什麼答案?”魔魂冷嗤出聲,“佛陀以身飼虎割肉喂鷹,妄想以慈悲度衆生,小修士雖并未修佛,但卻一樣愚蠢。你不過是她度衆生中的一個而已。”
度衆生。
容與松開手掌,掌心被他掐出幾道血痕。
不,魔魂不懂,阿玉不是這樣的人,她不是蠢到會為了救人把自己的性命搭出去的人。
她的道心是改命。
改自己的命,改他人之命,改天下人的命。
自己的命沒了,又如何改天下人之命。阿玉她也是惜命的。
昔年在道觀之中,阿玉靈力被封印淪為凡人,身上隻帶了一疊符咒自保。那時,魔魂在他眼周栖身,他是個瞎子。
某日觀中鎮壓着厲鬼的封印松動,無數鬼魂趁機作亂。
觀裡的道士人人自危,觀主正費心費力查閱着仙人留下的封印之法。
自是無人有空來管一個瞎子。
他雖是魔尊轉世,但那時他并未生過殺誰之心,也無殺誰之意,隻是為人冷漠寡情了些。因而魔魂并未有機會發揮什麼作用。
簡而言之,那時候他确實隻是個普通凡人。
阿玉來救了他。
一張符咒驅走了他房裡的鬼魂。
“為何舍身救我?”他與阿玉不過隻有一面之緣。
“并未舍身。”阿玉那時還未學會說謊騙他,問什麼便老實答什麼,“是你運氣不錯,我護身的符咒剛好還帶了一疊,能護住我不被這些鬼魂吞食,這才能趕來救你。”
“我隻是個普通人,在保全性命的情況下,願意盡自己所能幫幫其他人。”
阿玉一字一句說得認真。
“哦?若真是這樣,她當年又為何選擇赴死。”
魔魂那時被葉棠玉用最後一點靈力壓制,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知道這段記憶,卻不以為意。
“百年之前她以半步元嬰的狀态堕魔,若不是她主動赴死,仙山那些人怎麼殺得了她?”
“魔族嗜殺成性,她堕魔後,也會被同化,所以小修士才選擇一死了之以免為禍一方。”
“你也是想到這一點,所以昨日小修士渡劫,才沒舍得引她入魔的吧。”
“你不是想求個答案嗎?我來教你啊。”
魔魂聲音幽幽傳來,像是蠱惑又像是帶着惡意的挑逗:“就在這酆都之中,讓小修士看清你的真面目,看看她是不是還待你一如往昔。”
“對,就和現在一樣。”
容與擡眼,看向幾步之遙擺在桌上的銅鏡。
鏡中之人豔麗的眉眼間,透着不加掩飾地涼薄之意。
不愛天地,不愛人間,不愛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