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兩語間,容與猜了個大概。
“你懷疑那女鬼是誘我們入城的那個?”
“不是誘我們入城,是誘顧辭羨他們。”葉棠玉一邊往忘川方向趕,一邊解釋,“引生者入酆都者,定是與人結仇。别無其他因由。”
“隻是起初,我以為是我的原因....”葉棠玉說到此時,頓了頓,補充道,“我記憶有缺...以為是有什麼仇人認出了我,才拖累了你們。”
容與的呼吸微不可聞的一窒。
葉棠玉并未察覺容與的異樣,“我們被攔在酆都與人間的過渡處時,我本以為是因為我們在金丹之上,又是以肉身入的酆都,這才被攔,現在想來,或許是因為我們本就不是那鬼想引誘之人。”
“方才那大娘說,祈天燈不是随身攜帶之物,那小女鬼入酆都已經七年,卻随身帶着…除了點燈,便沒有别的理由。”葉棠玉腳下更快了些,“更重要的是,方才那麻袋中的祈天燈所用的竹篾……正好有三個。”
葉棠玉回想着匆匆掃過的那一眼:“酆都的鬼想複仇,要積陰德重回人間,勾取一縷生魂來燃燈,我們卻是以肉身入的酆都…想必中間肯定出了什麼岔子。若生魂被硬生生從□□裡抽離,顧辭羨他們就回天乏術了。”
如今全城的鬼都在風風火火地尋人,葉棠玉和容與疾馳在其中也不顯得奇怪,兩人所處的位置本就在酆都的北城,一盞茶的功夫就趕到了忘川邊上。
忘川河上并未亮起祈天燈。
葉棠玉松了口氣。
“姐姐,你是在找我嗎?”背後,響起女童的聲音。
葉棠玉回頭去看,正是方才在暗巷中遇見的那個小女鬼,或許是因為即将要點燈,她并未遮掩自己的死相,臉色死青,胸前豁着個大洞,看着駭人。
“他們呢?”
小女鬼眨了眨眼睛,卻沒有回葉棠玉的話,自顧自地說起來:“忘川河邊上沒什麼鬼來的,要點祈天燈太難了,先要攢夠陰德才能出城,還要诓魂進城,我猶豫了好久,最後還是弄錯了,将肉身也弄進來。”
“姐姐,你說我們怨鬼尋仇,是錯的嗎?”
不知道這小女鬼将人藏在了哪裡。
葉棠玉沒有輕舉妄動:“我隻是個人,非天道,這樣的事情,我做不了決斷。但他們三人沒有沾染血氣,他們沒有殺你。”
小女鬼歪了歪頭,好像并沒有聽懂葉棠玉的話,繼續自言自語道:“我覺得沒有錯,是他們先失約的。”
葉棠玉沒再接話,小女鬼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硬講道理似乎并不奏效。
“他們失了什麼約?”容與出聲問她,“他們失了約,所以要報仇?”
小女鬼看向容與,眼中生出了些警惕:“你又是誰?”
“我是....”容與笑着看向葉棠玉答道,“你喊着姐姐的這位姑娘的弟弟。”
“弟弟...”小女鬼不知為何,似乎很信任葉棠玉,一雙圓眼看向她。
見葉棠玉點了點頭,這才答了容與的話:“對啊,他們失約了,他們答應過我不會忘記的...但他們都忘了...都忘了,就要受懲罰!他們是騙子!”
小女鬼的情緒逐漸激動,瞳孔也有變紅的趨勢,這是化作厲鬼的征兆。
葉棠玉見勢不妙,冒着暴露身份的風險,動用靈力掐訣定魂,将小女鬼的情緒緩和下來。
在葉棠玉的靈力包圍中,小女鬼漸漸冷靜下來,看向葉棠玉的目光也重新變得親近起來。
“之前玄清也是這麼幫我的,但她那時候已經死了,這樣的靈力很寶貴,她不像你這般舍得,每次我都要難受好久。姐姐,你果然和玄清說的一樣,是個好人。”
小女鬼的話如同驚雷炸響,顧不得容與在場,葉棠玉沒有絲毫猶豫,立即追問道:“你認識玄清?她現在在酆都?”
修士能因執念化作鬼魂入酆都的極少,葉棠玉沒有想過師長會有這樣的機緣,葉棠玉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若師長現在的鬼魂未散...,她和定光,都會非常...非常開心。
隻要,讓她還能再見師長一面。
“你來晚了。”小女鬼看着她,眸中帶着些憐憫,“五年前,玄清就魂散了。”
五年前...那是她死後的九十五年。
“别被她騙了。”看着葉棠玉失魂落魄的樣子,容與的神情冷了下來,“天道制衡,修士即便是化作鬼魂徘徊世間,也會被清去記憶,你的故人,怎麼會認識這個小女鬼,又将你們之間的事告訴她?”
對…葉棠玉閉了閉眼,穩住心神:“你從哪裡知道玄清這個名字的。”
小女鬼聞言有些生氣,一雙眼睛瞪得溜圓:“我沒騙你,我最恨有人說謊了,怎麼會騙你。”
“你跟着我來。”小女鬼這時候也不再急着點燈,轉身就朝忘川的盡頭跑去。
忘川的盡頭,是一顆槐樹,與他們在酆都入口處見到的那顆一模一樣。
“玄清說了,她用靈力煉制的這些法器,放在外面氣息太重,讓我平日裡就埋在槐樹下面,反正酆都的鬼都對這顆槐樹又敬重又畏懼,才不會來刨它。”小女鬼小心翼翼地避開槐樹的樹枝蹲下,“這槐樹上面栖息着那些放祈天燈失敗的厲鬼,要吃鬼吃人的。”
邊說着小女鬼邊熟練地扒拉着槐樹下方的土泥,不一會兒就挖出個淺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