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玉沒想這麼快問容與。
破鏡入元嬰時,夢境裡那道身影她反複回想過多次。
盡管夢裡之人眼盲,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認錯那張臉,那樣的相貌,除了容與還能有誰
然而容與這一路卻并未展現出絲毫相識之意,特别是初遇時,容與對她的态度更是格外疏離。
她猜也許容與從前因故而盲,未見過她的樣子,所以才不認得她。
可剛剛小女鬼提及師長,言語見皆表明她與師長的關系匪淺。
她告訴容與自己隻是一個散修,一個普普通通的散修又怎麼會認得天下第一仙山的玄清長老。
容與多少應該詫異,但他很平靜,仿佛早就知道……
“阿玉突然問我這個是何意?”容與說話仍舊溫柔,“相識不相識,阿玉不記得嗎?”
“我若記得,便不會問你。”葉棠玉既然已經問出口,就不愛再繞圈子,“若我倆相識,你這段時日為何故作不識……如今事關師長,我不想橫生枝節,與你要提前說明白。”
突然冒出來的小女鬼與她師長相識,像是唾手可得的碩果,有關師長之死的一切近在咫尺,她不願因容與在場而錯過,與其遮遮掩掩下去,不如挑明了說開。
她與容與是有交情就罷……若有仇怨…
“現在不是說我們的事情的好時機。” 容與唇角牽起在一個固定的弧度。
方才與阿玉一起出門遊街的興緻經此一事已然散得幹幹淨淨。
是了,對阿玉而言,自然是她的師長更為重要。
“阿玉放心,我不會妨礙你和玄清長老的事。若我要害你,逐月仙山此時早就遣人來抓你了。”
“你可是...那位最有名的堕仙啊。”
看着容與臉上僵住的笑意,葉棠玉心間生出了些愧疚…
“那等此事了了,在細說我們的事,若我有不對之處,定向你賠罪。”
葉棠玉說得鄭重。
“好,阿玉快去吧。我稍後來尋你。” 容與沒再和葉棠玉同行。
葉棠玉遲疑了幾息後,也沒多勸,轉身離開。
容與看着葉棠玉快速離去的背影,臉上挂着的笑寸寸涼透,所有在葉棠玉面前展現的情緒從面上褪去,重新成了那座不悲不喜的白瓷像。
他伸手撫上自己的心口,這次沒有發癢,像是被重物壓住,悶得很,不舒服。
他不舒服了,總要問阿玉讨點好處才行。
容與鴉睫輕垂,而要想在阿玉那兒讨好處,就要裝得可憐些,再可憐些,讓阿玉對他生出歉意,越多越好。
這樣,阿玉才會對他割舍不下。
他才能一直留在阿玉身邊,直到他厭煩。
至于魔魂說的,讓阿玉知道他的真面目...沒有必要
容與的手收緊。
讓阿玉知道以後,除了疏離,還有什麼用呢,左右…不過隻是自尋煩惱。
“姐姐一個人嗎?”
小女鬼在家中等了會兒,聽到動靜過去開門,見隻有葉棠玉一人,圓眼明顯亮了亮,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容與的不待見。
葉棠玉進門。
小女鬼屋子不大,一張床、一張木桌,不知從哪兒翻出來的兩把木椅,瞧着很有年頭了。
“做了鬼一直飄着也很累的。”小女鬼和葉棠玉解釋,“可是我和玄清都無人為我們燒香,沒有香火,隻能去攢點陰德和别人換,破了點,放心,你們活人入了酆都也能坐。”
無人燒香。
修仙之人和凡人不同,若一朝殒命,連個墳也不會有,自然不會有香火。
葉棠玉沉默地坐到木椅上。
小女鬼也坐到對面的椅子上,晃着腿,沒有急着開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姐姐,你能讓我看着你的真臉說嗎?”
葉棠玉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一直帶着容與給她的镯子。
此地無别人,摘了也沒什麼要緊的。
“這樣看着,我講得順利些。”小女鬼看清葉棠玉的樣子,抿唇笑了笑,“那我講啦。”
葉棠玉點點頭。
“顧辭羨、顧遠之、顧離,還有我。我們都是一個鎮子裡出來的。” 小女鬼用手支着下巴,陷入回憶。
她本名叫顧青。
身邊親近之人都叫她阿青。
不過已經很久沒人這麼叫過她了,因為她死了嘛。
她死的時候,十一歲,屍身被兇獸吞了個幹淨,連個斷胳膊短腿兒也沒給剩下三人留下。等兇獸走後,他們三人折回來,對着那攤血迹難過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