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者堕魔本不是什麼新鮮事。
道心不穩便會行差踏錯,屆時心生魔性,濁氣入體,便會由仙堕魔。
修行之路艱難,道心總有動搖的時候,隻是像葉棠玉這般快便道心盡碎,身染魔氣的,衍書從未曾聽聞,更未曾見過。
她怎麼做得到?
又怎麼舍得?!
衍書一時心神俱裂,甚至來不及驚慌葉棠玉堕魔之後,天命之人殉身無望,他會遭受那位仙君多麼嚴苛的懲處。
那魔氣如若千萬根細針密密麻麻刺進他的心裡。
入魔以後,便與仙道無緣。
那位仙君曾與他看過葉棠玉的命數,于修仙一道上,真稱得上是氣運無雙。
因而哪怕是他與垂危之際,沾染上了分毫,他也能逢兇化吉,這樣的好氣運,好命數,喚作是他,便是死也要帶入墓中,葉棠玉居然為了苟活,丢棄這樣的好命數轉身入魔!
衍書心口燃起不可名狀的怒氣,怒喝出口:“葉棠玉!”
葉棠玉此刻聽不見任何聲音。
一朝入魔。
心竅處生出的魔性翻滾不歇,魔氣自心而生,這種感覺尤為奇妙,仿若靈力與魔氣本屬同源一般,洶湧而來的魔氣在奇經八脈中肆虐,灼燒之感蔓延至全身上下,剝皮抽筋也不過如此。
這痛處讓她連師長的頭顱都抱不住,拼盡全力手也控制不住地在發抖。
幾乎不用過腦。
魔氣仿佛自己有意識一般,為她取來了靈劍,這殿上,山主、衍書、清禾還有她的胞弟,每個人的面容都看不清了。
靈劍入手,她想做的,隻有殺人。
一聲怒喝,她擡眼,有一人朝她沖來,隻是還未到眼前,噗嗤一聲,便有一劍刺入那人胸口處,又是一聲,劍被拔出。
溫熱的血濺到葉棠玉的臉上,她擡手摸了摸,才後知後覺這一劍是她刺出去的。
血濺得很遠,她聽到了哭聲。
轉身看去,模糊不清的人臉,在面前晃蕩,嘴裡還嚷嚷着什麼,阿姐,不要,錯了。
一切都亂糟糟的,入耳不入心,讓她愈加煩躁,無名怒火随着體内四處沖撞的魔氣,一點點席卷至她的靈台。
又一人朝她沖來,她擡劍來擋,這次這人要厲害許多,十數招之内,從殿内到閣外,手上的劍比往常任何時候都揮得要快,她卻未傷到他分毫。
雨水下得又急又密,那人似乎在怕什麼,出劍的速度比她還要快上幾分,直朝她心口而來,她想躲,體内的魔氣卻比她更快做了決定。
劍刃刺入心口。
刺入她心口的同時,也刺入了他的。
她吐出口血,雨水下得又急又密,夾雜着血氣的土腥味,格外難聞,劍身刺入那人胸口的凝滞之感,讓她的嗜殺之意些微緩和了下來。
也聽清了那人不斷呢喃着重複着的話:“瘋子,瘋子。”
聽不太懂。
她偏了偏頭,将劍抽出,自己胸口的劍也同時被拔了出來。
翻湧着的魔氣刹那便湧向她心口的那處緻命傷,将那道傷口修複完畢。
是了,魔族的魔氣,能汲取仙人之力為己用。
隻是她唇角的笑意還未散,便見那人身後現出了法相,法相一出,那人周身氣勢暴漲,葉棠玉四散蔓延開的魔氣,竟被一點點逼退回她的身體。
“孽畜。”
那人罵她,聲如洪鐘。
随之而來的便是一個巨大的法印。
她腦子短暫頓了一刹,法印瞬間撲下,體内的魔氣霎時被打散,周身浮現出細密的傷口,湧出血珠,五髒六腑像是被碾碎一般。
我會死的。
她聽到自己的靈台傳來聲音。
對啊,我會死的。
但要殺了他,要殺了他,要殺了他。
她全身上下濕透,咽喉處卻蔓延上幹涸之意,唯有飲血方止。
體内的魔氣自心竅處重新滋生,痛感逐漸消弭,靈台恢複清明。
她看向那方法身,已至化神,這法身凝如實體,她這點微末魔氣,不過是蚍蜉撼樹,又怎麼會是化神境的對手。
葉棠玉仰頭,鬥大的雨水又密又急地砸在她的臉上,夜空黑如墨汁,不見一絲天光。
說她是天命之人,那入魔入仙又有和區别。
我修仙破境能引天雷下界,入魔難道就不行嗎?
仙魔一念之間。
體内被魔氣幾乎完全壓制的靈氣宛若回光返照一般,再度瘋漲,雨幕之中,傳來沉悶地雷聲。
“你做了什麼?!”
天雷引下。
葉棠玉飛身而上,直朝山主法身處去。
半步元嬰引天雷,她耗盡體内最後一點靈氣之源,也隻引來這一道。
不過也夠了。
天雷來得又快又急,葉棠玉硬生生受住了這半道天雷,另外半道落在了山主的法身之上。
化神境,莫說半道天雷,便是再多來十道也該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