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猜到他們打完大概率會找過來,
但裴朝朝還是做出一副困惑的表情:“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她攤開的指尖上紅痕未消,是被植物刺出來的,看起來楚楚可憐又羸弱。
江獨看着她,心說當然是怕你遇見危險死外面。
這念頭是下意識蹦出來的,
不過江獨很快反應過來,又覺得可笑極了,心想他難不成還怕她死了嗎?
他答應不殺她,可她要真死了,他該喜聞樂見。
她不像表面那樣純善,他看不透她,但也知道她惡劣得很,捅了他一刀子,還三番兩次愚弄他。
血痕落在雪白指尖,很顯眼,讓人下意識覺得煩躁。
江獨皺了下眉,挪開眼不答反問:“我還沒問你自己跑這來幹什麼呢。”
裴朝朝無辜道:“你們突然打起來,動靜很大,我很害怕就出來了。”
江獨不信她害怕。
看她這幅惺惺作态的樣子,他冷笑道:“又沒打你你怕什麼?”
話音剛落,裴朝朝還沒接話,
瓊光君就出聲道:“……抱歉。”
瓊光君聲音一如既往地冷冽,表達歉意也言簡意駭,
若不是知道他本就是個冷硬如冰的性格,這樣說話會讓人誤以為他毫無歉意。
裴朝朝向他的方向扭頭。
如果換在以前,她肯定會軟着聲線說句沒關系,
但這次她卻沒立刻回話,于是空氣裡有短暫的安靜,氣氛隐約有些怪異。
瓊光君無端有點惴惴不安,
這感覺像踩在深淵邊,是一種搖搖欲墜的錯覺,但細微到難以察覺,也不知道從何而來,
他不動聲色,用深黑的眼瞳注視裴朝朝,片刻後又出聲問:“手受傷了?”
裴朝朝不言,心說瓊光君這樣的冷硬性子,現在倒學會沒話找話了。
空氣裡堪稱詭異的寂靜對于瓊光君來說是折磨,但裴朝朝很享受——
享受像這樣頓刀子割肉似的折磨人,操控别人的情緒。
于是她又沉默了一會。
等感覺把瓊光君的心态玩得差不多了,她才把手收回來,慢吞吞搖頭:“隻是有點紅了,沒受傷。”
“反倒是你,”她問瓊光君:“你受傷了嗎?”
她微微擡臉對着瓊光君,
雖瞧不見眼睛,卻也能從表情和聲音裡聽出一點關切來。
江獨見狀,
心裡那點無名火燒得旺盛,心想憑什麼她隻問季慎之不問他?
他胳膊被劃了好大一道傷口,急着來找她,沒來得及用靈力療傷,隻撕了片袖子草草包紮。
就因為季慎之問她受沒受傷,語氣比較關切?
江獨看了眼季慎之,心裡更不爽了,心說真是好深的城府!
平時端着大師兄架子,惜字如金,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現在又主動找話。
就會在裴朝朝面前裝體貼,博好感!
江獨沒忍住,冷嘲道:“他先動的手,他能受什麼傷?”
裴朝朝白着臉低聲道:“可我聞到了血腥味。”
江獨都聽笑了。
他捏緊拳頭,按着自己傷口,心說血腥味是從我身上傳出來的。
那一邊,
瓊光君聞言,蓦地松了口氣,心想她剛才不說話,應該是因為聞到血腥味,被吓到了。
他想起初見她那夜,
魔修屠村,他找到她時,她已經被吓得有點失心瘋了。
她膽子小,現在被吓到了,還記得問他是否受傷。
瓊光君手心被江獨傷到,劃出一條血口子,現在已經結痂。
他蹭了下那道血口,明知她看不見,卻還是朝她攤開掌心,聲音不自覺放柔:“手心受了點小傷,已經結痂了,不礙事。”
裴朝朝知道瓊光君隻受了點小傷,因為瓊光君衣服上沒什麼血迹,
反觀江獨,袖口被撕掉一塊布料,衣袖上還有血迹,想來是胳膊受傷了,撕衣袖草草包紮了下。
怎麼看都是江獨受傷更重。
但誰要她是個“瞎子”呢?
裴朝朝微微彎唇,故意無視江獨,對瓊光君道:“别騙我,好重的血腥味。”
她擡了擡手:“盲人聽力很好,我聽出你把手伸在我面前了,結沒結痂我摸一摸就能感覺到。能給我摸一摸嗎?”
瓊光君一頓。
目光掠過她指尖紅痕,那股傷害欲又一次湧上來,
靈魂裡似乎有個念頭,叫嚣着要把她指尖泛紅的皮肉撕開,要看她蔥白的指尖湧出血珠,無焦距的眼裡湧出淚珠,
然而又有另一股念頭舍不得吓到她一點。
像是靈魂在撕扯,連他手心的傷口都泛起細細幻痛。
他壓着這樣古怪的念頭,低聲道:“好。”
裴朝朝得了首肯,于是把手往他掌心探去。
指尖碰到瓊光君掌心傷口。
這時候。
江獨見狀,忍無可忍:“你鼻子有問題嗎?我受的傷,血腥味從我身上發出來的,你給他看傷幹什麼?”
【啊?】
【江獨這性格怎麼會主動說自己受傷啊?!】
江獨性格暴烈如火,最是驕傲要面子,平時受了傷也會硬撐,在人前裝出一副我沒事我很強的樣子。
神仙們看着這幕,都有點震驚了。
而這時候,
江獨說完話,看見裴朝朝指尖還落在季慎之掌心,覺得刺眼極了,
他直接擡手把裴朝朝往自己這拉。
裴朝朝被他拉得一踉跄。
那一邊,
瓊光君眼疾手快,掌心收攏,抓住她的手拉了一把,幫她穩住身子。
掌心剛結痂的傷因此撕裂,血沾到裴朝朝指尖,
這痛感不劇烈卻很尖銳,讓人産生一種奇怪的顫栗,頭皮發麻,連血液都開始奔騰。
瓊光君呼吸亂了一下,沒松開她的手。
裴朝朝一隻手被瓊光君抓着,另一隻手被江獨攥着。
她做出一副無辜且茫然的表情,心想該先給誰一點甜頭呢?
要不給瓊光君吧。
畢竟她更需要瓊光君的情根。
她想着,往瓊光君那轉了轉頭,身體也往他那湊了點。
卻因為另一隻手被江獨拉着,沒法完全到瓊光君身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