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和少女睡在一個房間裡,約摸七疊的房間對他們來說還算寬敞。
攀上半山腰的夜風被緊閉的窗戶擋在了外面,偶爾能聽見它發出“嘶”、“嘶”的不甘聲。
千葵半跪坐在鋪好的床鋪上,用手指做梳齒去理順被吹風機吹亂的頭發。她側着腦袋,順着頭頂往下梳,橘黃色的燈光打在她秀美的臉頰上,在牆壁上又映出一個纖細朦胧的倩影。
和她床鋪并排的是另一張床鋪。
躺在上面的男孩子正雙手背到腦袋後,不知道在想什麼,時不時翻個身,目光有一下沒一下地落在房間角落的桔梗花,或者是她的身上。
“今天來稻城先生家裡之前,千葵碰見過了稻城同學嗎?”
“嗯,在神殿後面的樹林裡遇見了。那個時候沒看清長相,隻是遠遠地隔着小溪瞧了一眼。”
千葵把頭發攏在身體的一側,回憶當時的情景,笑了一下,“當時稻城同學好像被我吓到了,跟小兔子一樣跳起來就跑掉了呢。”
她穿着單薄的白色吊帶裙,棉質浴衣被疊放整齊地擺在一旁。長長的黑發順着人垂下的腦袋而落下,掩住半邊臉頰。
女友忽然往前跪坐了兩步,那道纖細的倩影就籠了上來,冰涼的發絲落在他的脖子上,好像學着人一起作怪。
“幹嘛?”
他順勢攬住她的腰往下一壓,柔軟的身軀就倒在自己的胸膛上。
“什麼呀、新一一點也不害怕嘛。”
“怕什麼?”
“女鬼之類的。”
男友頗為無奈地看向她,“到底是哪裡像女鬼了喂。”
“那為什麼稻城同學被我吓得跑掉了。”
女友似乎不明白自己擁有多大的殺傷力,歪過腦袋來企圖去想另一個男孩子對她奇怪的态度。
“啊、!”
被壓在身下的男友忽而一個翻身,她的腦後枕着的便不再是他的胸膛而是柔軟的絲被。
被吓到發出驚喊的女孩很快被一張手掌捂住了嘴——
“會吵醒他們的,小點聲。”
可惡的男友把她吓了一跳居然還說這種話,千葵睜大眼睛,隻能在他的注視下勉強地點點頭。
“這樣才能吓到人。”
“剛才那樣可是不行的。”
男友似乎隻是為了做個示範,才做出這種舉動,少女半懂未懂,隻覺得心髒跳得厲害,下意識推了一下他,沒有推動。
“所以千葵害怕了嗎?”
他的語氣和緩,但不知為何注視着的目光,讓她生出一種慌亂到想要逃跑的感覺。
千葵微微點了點頭。
手掌依舊抵在他的胸前,是下意識防備的動作。
滾燙的熱度從掌心傳過來。
不管什麼時候,新一的身體總要比自己高個好幾度。
如果是夏天,肯定會覺得燥熱,可在這樣的涼夜裡,她隻覺得對方燙得恰到好處,若是挨得近了,肯定會很舒服。
現在這個距離——
要是對方不壓下來的話,就剛剛好。
……
他松開了捂緊她嘴巴的手。
像小兔子一樣打算逃走的家夥已經放棄了掙紮。
面前的女孩根本意識不到被力量比自己大過幾十倍的人壓制住是一件多危險可怕的事。
她遲鈍到連害怕和喜歡都分不清楚。
工藤新一實在不知道,這對他來說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她漂亮的淺茶色眼睛靜靜地注視着他,抵在胸膛上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力量早就撤走了,轉而代替的,是脖頸處多出的兩條雙臂。
她眨了眨眼睛,腦袋側過去想要躲開不算刺眼的光線,嘴巴微張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竟然已經開始困倦了。
他隻好用雙腿架在她腰部兩旁,支撐起上半身,去拉那控制燈源的電線。
“喀啦。”
整個房間陷入了黑暗,隻剩窗外近似透明的、淡牛奶般的月光流進來。
“要睡覺了嗎?”
“千葵想睡覺了嗎?”
“有一點想,但又不想。”
她第一次來到山野鄉村間住宿,心裡總還有點殘餘的興奮在和困意作搏鬥。
“千葵吓人的本事太差了,以後要是想吓到别人,得先把我吓到才行。”
“那稻城同學——”
“那是他太膽小了。”
“噢、這樣啊。”
四周太安靜了,除了窗外的風鳴聲,就是彼此的呼吸聲。女孩一直舉着的雙臂微微泛酸,但又不想松開唯一的熱源,于是往下壓了壓,示意對方的脖頸可以再低下一點。
她聽見男友愈發重了的呼吸聲。
兩個人的胸脯已經挨在一起。
“今天在神社裡,千葵許了什麼願?”
“嗯唔、我想一想。”
男孩子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躁出了一層薄汗,但女孩子的眼睛早已輕輕合上,她全身放松,渾然不知對方陷入了什麼樣的煎熬。
他隻覺得身體觸碰到的每一個部位都軟得不可思議。乳白色的月光和她的裙角似乎融在了一起,一點點向上堆疊,止在了她像雪一樣的腰間。
涼意從大腿沁了上來,千葵下意識扭動了一下,像被火光吸引的飛蛾,忍不住往男友那邊攏了攏。
“會覺得冷嗎?”
“一點點。”
緊挨着的床鋪重疊起了一部分,兩個人的身體也重疊起了一部分,被子蓋住了他們的肩膀,與窗外的世界、窗内的世界又隔了一層。
“還沒想起來嗎,是什麼願望。”
他輕聲詢問着先前的問題。
千葵好像睡了過去,但好一會兒她微弱的回答聲又證明她沒睡。
“想回去。”
工藤新一聽見這三個字,将手臂收緊了一些,想起了家裡面那張寬敞到可以肆意翻滾的大床。
“我們明天就能回去了。”
“……不是的。”
她搖了搖頭,幅度小到落在他指縫間的發都沒抽動,但她又說了一句:“不是回東京去。”
他立刻低頭去看她,隻能瞧見人微微顫動的睫毛,她始終沒有睜開眼睛,他看不見她漂亮的淺茶色眸子裡是什麼神色。
“是回我原本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