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是被身體強烈的溫度差驚醒的。

她下意識縮了縮冰冷的腳心，身上壓着幾個很沉重溫暖的東西，她嘗試着移動一下身體，渾身有些發軟動彈不得。

耳邊有此起彼伏的微鼾，幾秒鐘之後，莉娜的神志開始逐漸清醒過來。

窗外的冷風還在呼嘯着灌進這個破舊木闆搭建成的樹屋，屋裡除了蓋在四個人身上的破布以外，沒有任何可以用來取暖的東西。而莉娜除了暴露在外的兩腳，整個身體意外的暖和。

三個小家夥似乎也糾結過怎麼合理分配這唯一的被子，最終的讨論結果是，他們一起倚在莉娜身上，再圍上被子。

莉娜覺得現在的場景好笑又有點溫馨，她努力調轉了一下姿勢，身下的轉動并沒有吵醒他們。她很快就安靜下來，将那塊布料仔細地整理了一下，随後蜷縮起身體，枕着自己的一隻手臂，另一隻手擡起來，輕輕地捏了捏艾斯帶着小雀斑的臉頰。

睡夢中的艾斯逐漸皺起眉頭，但随着莉娜收回手，他迅速又回歸到沒人侵擾的美夢中去了。

這場寒風中的初雪不知道還要在科爾波山肆虐多久，不過在這個四處透風的小樹屋裡，四個人在角落裡擠成一團，似乎可以輕易地度過。

莉娜的眼皮漸漸變沉，但是這一次她醒來的時候，不會再驚慌失措地警惕海賊的威脅。

雪夜逐漸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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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雪後的清晨簡直亮的刺目。目力所能及的地方全是一片雪白，一天一夜的大雪将森林包裹了渾厚的一層殼，即便是像莉娜這樣的成年人，走在深度達到大腿的雪地裡也極其不方便。

對幾個完全沒長高的小鬼來說，他們幾乎都可以鑽進雪堆裡遊泳了。

“走到達旦那裡之前，我會先凍死吧。”莉娜打了個哆嗦，伸手将再一次消失在雪地裡的路飛救出來，想了想幹脆将他放到了肩上。

“還不是因為我們的雪地車壞掉了。”艾斯煩躁地朝前挪動，“我要是有火就燒出一條路算了，這樣走要走到什麼時候。”

“嘛嘛，等到河邊就會好很多了，哇哦——”剛剛說話的薩博突然沒了蹤影，把跟在後面的莉娜吓了一跳，隻見潔白的雪面上隻剩下一頂有些破舊的禮帽。

她趕快挪過去，雙手紮進雪裡一頓亂摸，才終于把掉進坑裡的薩博抓出來。對方朝外吐了兩口帶灰塵的雪水，猛地哆嗦了起來。

雖然目的地不相同，但是莉娜和艾斯他們一起站在雪地裡，都有種目标遙不可及的悲涼。

最後還是路飛肚子劇烈地響了好幾聲，艾斯和薩博才打消了幹脆回樹屋等到雪凍硬再出來的打算，重新踏上了尋找獵物的道路。

“說起來，艾斯，”莉娜試着通過聊天來無視身體上的寒冷，“你們之前不是睡在達旦那裡的嗎？昨天怎麼沒回去？”

“才不回去呢！”坐在莉娜脖子上的路飛率先嚷嚷起來，他用力地揮舞着雙手，“爺爺不同意我們的理想，還讓達旦來監視我們！”

脖子上的重量帶得身體虛弱的莉娜開始左右搖晃，在快要栽倒在雪地裡之前，她飛快地伸展手臂和腿腳，像是曾經見過一種生活在南海的食蟻巨獸一樣，勉強保持住了平衡。

“什麼理想？”莉娜找回平衡之後再次晃晃悠悠地朝前走，薩博貼心地讓她跟着自己和艾斯走過的痕迹，這樣更輕松。

“海賊啦！我和艾斯薩博要出海當海賊！”

莉娜的腳步猛地頓住，她看着艾斯和薩博，那兩個孩子因為她突然止步的動作而停下來，先是有一絲疑惑，但很快就想到莉娜和海賊可沒什麼好印象。

“你們，要去當海賊？”莉娜的口吻并不算重，但是她的表情卻很嚴肅。不像是那些把他們說的話當玩笑話的大人，也不像是路飛的爺爺卡普中将一樣憤怒，隻是嚴肅和凝重。

艾斯逐漸繃緊嘴角，突然開口，“啊沒錯！我們就是要出海當海賊！我遲早有一天會是海賊王！”

莉娜想起很久之前曾經有個老混混和自己說過，艾斯朝很多人打聽過海賊王哥爾德·羅傑的事情。她一瞬間閃過了很多念頭，也許這是單純對海賊王的崇拜。

但是海賊王在羅格鎮被處刑了。

也許是覺得海賊很強大，很自由。

同樣也毫無底線，肆意妄為。

但無論怎麼想，莉娜都隻是認真地看着艾斯，輕輕地問出她最在意的一個問題。

“艾斯，薩博，路飛。你們會去摧毀别人的家嗎？”

“哈——？”一雙柔軟的手立刻環抱住莉娜的額頭，她被迫微微仰頭，看見從臉側湊過來的小腦袋，“才不會啦！我會當上海賊王，成為這個世界上最自由的人！”

“沒錯，我們遲早有一天會離開哥亞王國，去整個世界看看！”薩博用手推了推帽檐，上面沾着的雪粒掉到地面上沙沙作響。他的眼睛看着莉娜，但似乎已經看見了很久之後遲早會實現的未來，“我們會去搜尋很久很久之前被埋下的寶藏，會去遙遠的天空，會去深不見底的海底！”

被一陣搶白，原本想要大聲表明自己理想的艾斯有些沉默，等他注意到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看向他，其中莉娜的目光最為顯眼。

艾斯一時間有微弱的煩躁，他為什麼要給其實沒認識很久的人講述自己的未來。她又不是自己的姐姐，很勉強地……能說得上是朋友吧。

然而他抱着鐵管的手反複地敲了兩下，最終還是揉了揉頭發，一邊大聲說話一邊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