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在京都的街道上,此時街上行人還不算多,一路倒也很順暢,陳雍容才開口道:
“我已經讓崔珏去接夫人與孩子了,你們先在陳園待一段時日。”
滕梓荊嗯了一聲。
陳雍容想了想,道:“你們想去哪裡?将來我讓人送你們。”
滕梓荊自嘲道:“不必了。我如今廢了一條腿,已經是廢物一個,不會有人殺我的。”
“範閑他很在意你,将你當做朋友,你不必自輕。”陳雍容看向一旁的滕梓荊,道:“而且你以前在冰雲手下,我也不希望你這樣說。”
滕梓荊看向她,道:“陳大人,你和範閑不一樣。”
陳雍容看向他,道:“離了鑒査院,不必再叫我大人了,叫我名字就好。”
滕梓荊沒有接話,隻是道:“他待人真誠,你待人疏遠。你真有把他放在心裡,如他一樣想法?”
陳雍容擡頭看了看天空,随後才對滕梓荊道:“還未。我隻是覺得他很不一樣……”她低下頭想了想,道:“你正式進入鑒査院時,可去仔細看過門口的那塊石碑?”
“看了。帶我進去的那人隻說這是鑒査院立足之本,随後便帶我去四處了。”滕梓荊說到這裡的時候笑了一聲,随後道:“不過後來我又去将那塊石碑看了一遍。初時隻是為了活命,後來才覺得鑒査院有意思,可待久了……鑒査院不過如此。”
陳雍容聽完他的話也不生氣,道:“我第一次見那塊石碑是七歲,那時我還全然不認得上面的字,根本不知道那些是什麼意思。我在鑒査院裡拼盡了一切努力,從不敢有一天懈怠,連生病都自己忍着,才争取到見院長的機會,他說,‘原來你真是個小姑娘啊’,然後帶着我去了那塊石碑前,親自将那上面的話念了一遍,叫我背下來。”她看向滕梓荊,道:“對我來說,那塊石碑就是我覺得最美好和最重要的事物,他也和我一樣。”
滕梓荊沒有說話。
陳雍容一手牽着缰繩,一手托腮,道:“範閑他很好,他就像那塊石碑一樣,藏着不知多少美好的東西,隻是我無需靠近,隻要遠遠瞧着他們幫襯一些就好了。”
“我明白了。”
陳雍容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範閑對我很好,這些我自己會想明白的。”
滕梓荊不再看她,道:“我打算去澹州,之前在那裡呆過一段時日,地熟,買幾頭牛先耕着,等到什麼果樹麥子長得差不多了,事情或許也就結束了。”
“好。”
兩人回到陳園時,滕梓荊的夫人與兒子已經到了,見滕梓荊勉強算是平安無事,一家人得以團圓。
“這是鑒査院的陳大人,就是她出手擒住了程巨樹。”
滕夫人微微俯身,行禮道:“多謝陳大人救了外子的性命。這等大恩,實在是無以為報……”
小孩子有有模有樣地對她行了一禮,道:“謝謝陳大人。”
陳雍容搖搖頭,道:“不必客氣,我也隻是盡我力所能及之事。”
小孩子看向滕梓荊,道:“爹,鑒査院是什麼啊?”
滕夫人笑了笑,摸着兒子的頭柔聲道:“鑒査院就是你爹之前待過的地方啊。”
小孩子好奇地看着陳雍容,道:“那姐姐你是不是很厲害啊?”
陳雍容微微一愣,随後露出一個笑容,俯下身子道:“是啊,你是有什麼心願想要我幫你完成嗎?”
小孩子澄澈的目光望着她,如實答道:“有。”
滕夫人見兒子真提了心願,趕忙呵斥道:“睿兒,胡說什麼呢!”
陳雍容擺擺手,隻是問道:“什麼事情?”
“我有一個朋友被鎖在鐵箱子裡了,箱子上面隻有一個洞能給他吃的,他就隻能吃梨。你能不能把他放出來啊?”
滕夫人面色窘迫,道:“這孩子……怎麼說胡話呢……”
“我沒有說胡話!”小孩子認真地說道:“他就是被鎖在鐵箱子裡了!”
陳雍容微微蹙眉,還是柔聲問道:“你那個朋友在哪裡啊?”
小孩子聽她問起這個,情緒有些低落,小聲道:“不知道……他原本在一個院子裡的,那裡還有好多壇子……可是我再去找,那裡什麼都沒有了……”
陳雍容聽他說完,已經大概猜到了他的朋友是誰,她與滕梓荊對視一眼,随後伸手摸摸他的頭,道:“我會幫你找到那個朋友,讓他真正自由的。”
“謝謝姐姐!”
陳雍容摸摸他的頭,道:“睿兒,你這幾天就和爹娘住在這裡,好好玩幾天,好嗎?”
“好哦!”孩子很快就忘了煩惱,歡呼一聲在院落裡玩了起來。
陳雍容這才對滕梓荊道:“滕大哥,嫂嫂,你們這幾日與睿兒在陳園安心住着就是,等範閑查完這些事情,我再派人送你們去澹州。”
滕梓荊聽到她的稱呼微微一愣,随後道:“好。”
陳雍容将滕梓荊一家安頓好,又和陳叔叮囑了幾句,這才回了鑒査院。
此時鑒査院内如平常一般寂靜,隻有一處的人來回穿梭,很是忙碌。
陳雍容問了一個人才知道是在調查司理理,她想到之前拿到的北齊暗線令牌,便大概明白那司理理很有可能就是北齊密探。
陳雍容進了值房,桌上已經放了昨夜調查的軍部參将的消息,她手下的人遲去一步,那人全家已被滅門。
動手倒是幹脆利落。
現在唯一的線索大概就是司理理了。
陳雍容北方邊境的軍報合上,道:“程巨樹醒了?”
崔珏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