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陳雍容沉默不語,道:“就像你說的,少時我常捉弄你,你不信也是常情。”
陳雍容垂下眼睑,許久之後才道:“與她一起終究是與虎謀皮,更何況帝心如淵、太子又是正統,你何苦深陷泥潭。”
“我也想,可沒這個機會。”李承澤起身走到欄杆邊,眺望終将沉默的那輪如血的紅日,道:“天家的人不好做,我不争,就連人都做不成。”
陳雍容看着他的背影,道:“可是……争了又能改變什麼?”
“我最厭惡别人說正統,什麼血緣身份,硬生生壓在我頭頂,叫我卑躬屈膝。”李承澤看向她,臉上多了幾分恨意,他似是有些癫狂,道:“你也清楚十年前的事情,那就是在告訴你和我,倘若不去争,就隻能被人冷眼嘲笑,生不如死。”
陳雍容與他四目相對,許久後才移開視線,道:“我餓了,飯菜要冷了。”她沒有等到李承澤的回答,隻是拿起竹筷用膳。
李承澤沒有絲毫要一起用膳的意思,站在那裡等到她吃完,這才開口道:“我送你回去?”
“不必,我自己能回去。”陳雍容起身,看向他道:“承澤,保重。”
李承澤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
等到她離開,李承澤才看向立在不遠處的白色身影,道:“你說她信了嗎?”
“陳姑娘重情。”
李承澤輕笑一聲:“隻是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這樣了。”
弦月懸空,陳雍容回了陳園,不由歎了一口氣。
她知道李承澤的不易,繁花錦簇、烈火烹油,可下面的台子卻始終都是空的,一直站在這樣搖搖欲墜的高台之上,他如何能安心?
她也想幫他,可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更沒辦法勸說李承澤重新選擇一條陌生的道路。
這邊廂,範閑帶領使團前往北齊的路上波折衆多,耍寶也不少,先是王啟年覺得範閑要跑路,恨不得把自己綁在他身上,後是五竹出現說起了葉輕眉在太平别院留下的機關,幫助範閑攔下苦荷。期間還有王啟年差點被肖恩下黑手殺了的插曲,好在範閑發現及時,總算是保下了王啟年的性命。
當然,最讓人苦惱的還是慶帝交代給他的任務——挖出肖恩的秘密然後殺人滅口,接回言冰雲以及紅袖招計劃。
好在有王啟年和高達在,能讓範閑出了憂愁之外還能有點别的情緒——他快被氣死了,他就是去開解司理理的心結,讓她放下心防,沒想到這兩個人卻在他背後傳起了八卦。
“王啟年,你是不是找打?我都說了我對司理理沒那意思,你造謠是要挨打的!”
王啟年一臉“我懂”的表情,道:“放心吧大人,小陳大人不在,我會給你保密的!”
高達雖然不明就裡,但還是跟着應承道:“大人放心,屬下也絕對不會洩密的!”
範閑扶額,對高達道:“你知道他說的小陳大人是誰嗎?鑒查院小閻羅、九品高手陳海慶,你沒王啟年能跑,小心她知道了把你頭擰下來。”
“啊?九品高手陳先生……”高達一愣,忽然想到什麼,道:“原來大人喜歡的人是他?難怪這一路都對這個司理理愛搭不理……”
“是啊,我對司理理根本就沒那意思。”範閑晃晃手上的指環,美滋滋地說道:“我們可是有信物的,我還等着回去娶她呢。”
高達卻一本正經地開口道:“沒事,就算大人有特别的愛好,屬下也不會多說什麼的!”
範閑:“……??什麼?你說什麼特别愛好?”
一旁的王啟年:“噗嗤——”
範閑瞪了他一眼,道:“王啟年,這個月月薪減半。”
王啟年的臉立刻垮了下來,道:“為什麼啊……”
範閑白他一眼,道:“替你未來少夫人罰的。”
高達更是一頭霧水,道:“少夫人?什麼少夫人?”
王啟年歎了一口氣,科普道:“就是小陳大人……小陳大人她,她其實是個女子。”
高達瞪大眼睛,道:“女子?九品上的身手?”他神色更加敬佩,道:“果然,陳先生的天資遠超常人,年紀尚輕卻以女子之身位列九品上,當真令我等習武之人望塵莫及啊。”
“行了,不廢話了,我還有事和你們說。”範閑把自己冒充上杉虎救肖恩、騙取肖恩秘密的計劃一一告知。
不久後到達慶齊邊境,範閑等人按照計劃放走肖恩,沒想到半路殺出了一個海棠朵朵,範閑本想掏出肖恩的秘密,可如今海棠朵朵在這裡,他不方便詢問,隻好借機約戰,一是鍛煉,二便是希望支開海棠朵朵。
隻是他沒想到,今天竟然也攢了個神仙局。
上杉虎本人殺了過來不說,燕小乙也私自離營,想要借機射殺範閑,而郭寶坤帶着殺手也追了過來,範閑借機煽風點火,一時間各方勢力纏鬥在一起,場面亂成一團。
——上杉虎中了燕小乙一箭,燕小乙射殺老兵後又挨了海棠朵朵一斧子,海棠朵朵又中了範閑所謂的“春/藥”落荒而逃,一時間範閑等人倒是意外地都安然無恙。
“看不出來啊,小範大人如此光風霁月的人物,還會用春/藥。”
這聲音格外熟悉,範閑不由回過頭,隻見陳雍容一襲玄色長袍坐在一旁的石頭上,歪着頭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