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言公子還等着上藥呢！”王啟年剛喊了一句，忽然發覺兩人在庭院角落裡站着說話，趕忙停了嘴。

不過兩人早就聽到了王啟年的聲音，範閑忍不住啧了一聲，随後道：“那我去給他上藥。”

“好。”陳雍容微微颔首，目送着範閑進了言冰雲的屋子，這才看向不遠處的王啟年。

王啟年走過去，讪讪開口道：“那個小陳大人啊……”

陳雍容看向他，道：“怎麼了？”

王啟年小心翼翼地問道：“卑職是不是打擾小範大人和您……”

陳雍容搖搖頭，道：“沒有。”她看向王啟年，接着問道：“你是不是和範閑說過我的事情？”

王啟年對上她平和的目光，這才點點頭，道：“是……小範大人問起，卑職哪有不說的道理……”

“那日範閑去鑒查院找我，和我說了那些話，我便知道有人告訴過他關于我的事情。”陳雍容察覺到王啟年似乎是有些緊張，道：“沒關系，我隻是想知道範閑究竟了解我到了什麼地步，既然是你和他說的，那他應該知道的不多。”

王啟年讷讷地哦了一聲，忽然又覺得哪裡不對。

他說的那些鑒查院的大部分人都知道，這都算知道的不多，難道小陳大人還有數不清的秘密？

範閑拿着調好了的藥走進屋子裡，言冰雲還是在那裡端坐着，範閑看着總覺得他在那裡蹲牢房，隻能歎了一口氣，走到他身邊，道：“言大哥，你怎麼總是闆個臉啊？”

言冰雲似是不解，問道：“為何叫我大哥？”

“你比雍容大，又是從小到大的朋友，意思一下，放心，沒有真的把你當哥的意思。”範閑晃晃手中的藥，道：“脫衣服，趴下，給你上藥。”

言冰雲掃了一眼他手中的藥，最後還是脫了上衣趴在了榻上，他似是有些猶豫，道：“她怎麼樣了？”

範閑随口道：“誰啊？”

“雍容。”

“挺難過的。”範閑舀了一塊藥膏出來，均勻地抹在了他背上，道：“她知道你被關久了，什麼都不清楚，所以才沒在意。”

言冰雲沉默片刻，道：“是我不好。”

範閑聽他語氣誠懇，道：“我原諒你了。”

言冰雲斜他一眼，随後道：“為何北齊會放我出來。”

範閑幫他上藥，見他強忍着抽痛，面上還要不露聲色，搖了搖頭，這才道：“兩國國戰，北齊輸了，你又被抓了，所以最後鴻胪寺商量交換人質，用肖恩和司理理換你。”

沒想到言冰雲一下坐了起來，道：“什麼！用肖恩來換我？”

範閑看他神情激動，有些奇怪地問道：“怎麼了？”

“肖恩是院長以雙腿的代價抓回去，我死了就死了，決不能放虎歸山！”

言冰雲迅速起身走向門外，範閑喊道：“你去了有什麼用！”

言冰雲不理他，正要開門，陳雍容已經推門進來，手裡還拿了一本賬本，範閑見狀急忙走到陳雍容身邊，攔住言冰雲道：“這可是陛下下旨把你換回來的，你要是自己亂來那就是叛國！”

“他說的沒錯，确實是陛下下旨，用肖恩把你換回來，并非你一人就可以輕易決定自己的生死。”陳雍容說完便越過二人，坐在案幾邊上，淡淡開口道：“内庫出問題了。”

範閑聞言也不再管言冰雲，隻是湊過去問道：“有什麼問題？有人貪墨？”

“比貪墨還麻煩，是走私。”陳雍容将一本冊子拿出，道：“這是仲魁他們發現問題之後特意派人記錄的内庫記錄，這些東西全都用各種各樣的方式運往北齊，隻是現在手頭沒有賬本，不能進行确切的比對，但是這些錢币和貨物不是一筆小數目。”

範閑接過冊子翻了一遍，看到上面的雲姝頻次，不由微微一愣，眉頭緊鎖，很快就明白了這件事情的重要性——慶帝鐵了心要他接手内庫，等他上位之後，這筆去向不明的錢和貨如何解釋？這麼大的一個坑他又該怎麼填？

言冰雲原本在一旁站着，聽到陳雍容的話也走了過來，道：“走私？”

“嗯，能做出這麼大的數字，應當是與錦衣衛相互勾結了。”

範閑有些煩悶，道：“長公主這是給太子準備的？”

陳雍容凝神沉思片刻，道：“也不一定，太子的位置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加穩固，心機城府也并不比二皇子差，未必需要這一支軍隊。”

範閑打起精神追問道：“怎麼說？”

“我在宮中待過一段時日，太子與二皇子争鋒相對不是一兩日的事情，互相捉住對方的錯處也不是一兩次，雖然不至于動搖國本，但讓他們兩個這麼糟踐總是不好的，陛下自然會出來處理。”陳雍容歎了一口氣，道：“陛下雖然阻止，但總是雙方各打八十大闆，恐怕也是存了這二人相互磨砺的心思，若是太子真的技不如人，又怎麼會在太子之位上坐這麼久呢。”

言冰雲也開口道：“既然是走私，我國内部必然會有接應，沈重是錦衣衛頭目，隻能從他口中問出究竟是誰在替長公主走私。”

範閑看向他，道：“你不去找死了？”

“說什麼呢！還不快點給他上藥？”陳雍容嗔怪地瞪了範閑一眼，等他将言冰雲重新扶着趴在了床上，這才道：“你做局倒是方便了問這事。”

範閑自得道：“那是，隻要把沈重逼急了，問這個也不算難。”

言冰雲察覺到二人無形之中的默契，沉默不語，随後詢問起了範閑的計劃，等到範閑一一說完，言冰雲才道：“你害了何道人。”

範閑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上藥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道：“什麼？”

“除了最開始的那日，你與上杉虎手下的人有過一面，之後再也未見，以沈重的心計，怎麼會輕易相信你與上杉虎有勾結？”

兩人對峙間，高達推門進來，剛要說起外面的情況，忽然看到了言冰雲，又默默地把話咽了回去，在三人之間來回打量。

範閑看出他動作生硬，道：“有事可以當着小言公子的面講。”

高達了然地哦了一聲，随後道：“上杉虎身邊的譚武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