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軸轉了十餘日，範閑鮮少合眼，也沒有陳雍容從旁監督他好好休息，這樣連軸轉了半個月，範閑讓人給陳雍容捎了個信，便回府倒頭大睡，恨不得睡他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陳雍容輪值後便到了範府，見院内沒有幾個人走動，便知道是柳如玉為了讓範閑好好休息，撤走了下人。她走進院門，便看到王啟年和鄧子越坐在桌前，王啟年正往罐子裡夾肉，鄧子越則是小心翼翼地品嘗桌上的飯菜。

“範閑還未睡醒嗎？”

鄧子越聽到陳雍容的聲音，吓得手一抖，筷子也跌落在地，他顧不得許多，趕忙向陳雍容行禮，道：“小陳大人。”

陳雍容聲音雖然不大，可大部分聽到她的聲音的鑒查院官員，就沒有一個不立刻提心吊膽的，誰讓她是出了名的“刁鑽”呢，即便不穿鑒查院那身漆黑的官服，也一樣有閻王威嚴。

王啟年早已經習慣，開口道：“小陳大人怎麼來了？大人說讓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呢。”

陳雍容擺手讓鄧子越起身，壓低聲音道：“小聲些，别吵醒他了……我剛剛下值，聽人說範閑出宮了，便過來看看。”她面上顯露擔憂之情，開口問道：“怎麼樣？他的身體還好嗎？若若今日去醫館跟着大夫坐診，恐怕沒有閑暇給範閑診脈……”

王啟年嘿嘿一笑，解釋道：“小陳大人放心，大人是費了些心神，但我在旁邊看着呢，時時敦促大人休息。大人一進府，範夫人就送了湯水給大人墊肚子，大人簡單用了些就睡了，看樣子能睡到明日天光大亮呢。”

陳雍容聽到這裡，便知道範閑的身體應該還能撐得住，這才微微放心。

王啟年見狀道：“要不然小陳大人您先回去歇歇？畢竟夜裡剛剛下值，若是您的身體也累着，大人更要焦心……”

陳雍容卻并不在意，道：“你繼續夾你的就是了。”

王啟年嘿嘿一笑，這才繼續拿起筷子夾肉。

誰讓自家女兒最愛吃肉呢？

陳雍容坐在桌邊，見鄧子越有些緊張，開口問道：“會試榜單出來了嗎？”看鄧子越手忙腳亂的樣子，她接着說道：“拘束什麼？這是在範府，又不是在鑒查院。”

王啟年也開口道：“就是啊，你就坐下吧，以後見面的日子多着呢，早點習慣吧。”

陳雍容掃了一眼王啟年，道：“習慣什麼？”

王啟年笑了笑，道：“這大婚之後您兩位出行那不得一起嗎？現在大人統領一處，小陳大人又是院内棟梁，子越兄要和小陳大人打交道的時候多着呢。”

鄧子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陳雍容，神情裡有些為難道：“這……”

雖然陳海慶是女子、雖然如今不在鑒查院内、雖然陳雍容是小範大人未過門的妻子，可到底也是院長手下直屬的親信，無提司之名卻有提司之實，他不能和在啟年兄面前一般大大咧咧吧……

陳雍容端起桌上的茶壺自斟自飲。“他說的沒錯，以後說不定天天都要見面，你這樣我也不自在，讓範閑看到恐怕要取笑你了。”

鄧子越又看向王啟年，見他嘿嘿一笑，這才道：“小陳大人放心，子越以後一定注意。”說罷，他這才拿起桌上的筷子，淺淺嘗了一口。

陳雍容見他還是有些放不開，也并未放在心上，隻是道：“我剛剛在院裡聽說會試榜單出來了，院長已經看過了？”

“院長沒有看，讓屬下直接給小範大人送來。”

陳雍容微微一愣，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三人說話間，範閑已經從屋内走了出來，大抵是以為院内隻有王啟年，他隻穿了一身中衣，邊走邊伸了個懶腰。沒想到一擡眼就看到已經坐在桌邊的陳雍容，範閑又急急忙忙地折返回去，穿上外袍才重新出門。

目睹全程的王啟年把筷子一藏，笑嘻嘻地說道：“咱們大人也有害羞的時候，子越兄，沒見過吧？”

鄧子越想了想，道：“那确實……”

範閑雖然年輕，可有時總會透露出一分同齡人未曾有過的成熟穩重。

“我人還在這兒呢，你們倆當我聽不到啊。”範閑坐在陳雍容對面，看向鄧子越，道：“院裡有事兒？”

鄧子越這才發覺自己手裡還拿着筷子，趕忙放了下來，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遞到範閑面前，道：“這是會試排名，請大人過目。”

陳雍容在一旁補充道：“院長沒看。”

範閑一挑眉，接過冊子看了看，原本他臉上還有幾分笑意，可待到全部看完之後，範閑的神情早已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