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顔到書房時,卻正好趕上沈朗濰出來,兩人幾乎同時止住了腳步,倘若彼此再多半步,隻怕會撞到一起。
顧顔有些驚到,她擡眸望向沈朗濰,就在兩人目光接觸到的那一瞬間,便又慌忙避開。
淡淡的酒氣從他身上飄來,顧顔詫異,聖上不是隻給了七日期限,餘下的時間本就不多,且沈朗濰嚴于律己,也不是那貪杯之人,他為何會在這重要的節骨眼上,又放縱了呢?
“統領是飲了酒?”顧顔往後退一步道。
“昨日宮裡來了人,我便陪着飲了一些。”
顧顔謹慎往房裡瞅了一眼,低聲詢問:“可是聖上派人傳旨來?我在府亦收到一些消息,聖上當真給了七日期限?”
沈朗濰點了點頭:“所以,特使今日一早趕來,是因為擔心……案子?”
“這是自然!我既在其位,這七日也定會同典獄司共進退。不知安王府的失竊之物,統領可有了線索?”顧顔一心惦記着案子,并未察覺沈朗濰眸底還藏着些許期待。
“暫時還未有确切的線索,我能做的,已都做足,如今就看那背後之人何時會沉不住了。”
顧顔看他依舊淡然,似乎并未受到影響。
“六公子,現下什麼時辰了?”
書房傳來一聲呼喚,打斷了他二人的談話。顧顔剛往裡瞧,就見馬公公忙慌從裡走出來。
“呦,這位可是特使大人?當真聞名不如一見啊。”馬公公一眼就見沈朗濰身側的顧顔,眼中是藏不住的欣喜。當初聖上應下顧文遠的請求,他就在旁想這顧小姐究竟能撐幾日,對沈朗濰能容下顧顔,他更是始料未及,便想一睹其芳容。昨日沒見到,他原本還有遺憾,不想今日就見到了。
顧顔與她微微颔首:“顧顔見過馬公公,昨日本該留在司中接旨,不想有事耽擱,還請馬公公見諒。”
“無妨,六公子已與咱家說明,特使既然身子不适,怎麼不在府中多修養幾日?”馬公公語氣随和,并未一絲他身份該有的架子。
顧顔剛想回話,不想沈朗濰卻先開了口:“馬老,快到巳時了。”他是故意提醒。
“诶呦,虧了六公子提醒,咱家還得趕回宮當值呢。你們也不必送,等咱家哪日得了空,再來拜訪特使大人。”馬公公說這話時,人就已經在六步之外了,他雖是心急,也還不忘回頭與二人揮手道别。
顧顔見此,也忍不住笑了笑。上一世,她就知沈朗濰與馬公公關系匪淺。可她身在内宅,與馬公公也鮮少機會見,就算見了面,那也是時刻謹着規矩。不想他老人家竟還有如此可愛的一面!
“馬老昨晚喝多了些,讓特使見笑了。”
顧顔回頭,見沈朗濰面上泛着淡淡的笑,看來阿娘的話不錯,聖上此舉大多是為堵住禦史台的嘴。
“沈統領下一步打算如何?”雖聖上偏袒,可案子也不好真拖太久。
“特使若得空,不如同我一起去大牢?昨日抓來不少有嫌疑的,還未來得及審問。”
說起審問犯人,顧顔還真來了興趣,她從前學得不過是些理論,就連紙上談兵也算不上。如今沈朗濰親自審問,此趟,她定受益良多。
“統領不嫌我累贅就好,我也正想與統領請教。”
“累贅?看來她還在怪罪。”沈朗濰無奈一笑,便同顧顔一起去了大牢。
等二人忙完從大牢出來時,天已然黑透。今日正好十六,月圓如盤,華光傾灑而下,倒襯得青石小路亮堂不少。
他們都是要回府,自然免不了同路出典獄司。夜路岑寂,是沈朗濰先開了口:“明日府中有吉,典獄司怕要勞煩特使了。”
顧顔詫異看向沈朗濰:“統領既這麼說,那請柬想必也不是你的授意了?”
沈朗濰亦是詫:“請柬?”
相邀一事既不是沈朗濰的授意,顧顔想了又想,會做此事的,那就隻能是祖母了。至于她老人家存的什麼心思,顧顔隻略微想,便就懂了一切。上一世,若不是她老人家暗中撮合,沈朗濰未必真會給予爹爹面子。
她将定國公府差人送請柬一事與沈朗濰道明,“既是沈老夫人壽辰,不管是誰授意,我作為晚輩,都應當去祝賀的。”
她的意思也很明确,此去定國公府,隻是出于晚輩對長輩的尊重,并未有其他意思。
沈朗濰一猜就知是老太太在背後籌劃,目的為何,他也全然明白。不過顧顔此番解釋,也未免太急于撇清關系了,她就當真如此不待見自己?
“沈某明日便在府中等候特使,典獄司事宜我也會安排好,特使無須擔憂。”
此時他們已經出了典獄司,顧顔是坐馬車來,沈朗濰還是騎馬。馬車在左,馬廄在右,不再同路,兩人便在此道了别。
壽辰宴是在晚上舉行,不過出于對主人家的尊重,客人都是會早些赴宴。
顧府與沈府雖在一街,可兩府間的路程屬實不近,若馬車再慢些,沒半個時辰是絕對到不了的。顧顔也怕途中意外,不過申時,她便攜雲月雲朵出了府。
還好一路順行,不到酉時,顧顔馬車便到了沈府外。她下馬車後,不禁擡眸仰望沈府匾額。前世大婚,她便是從這門邁進,沈朗濰亦陪在自己身邊。當時,她每行一步,就天真的以為自己離幸福又近了一步,可結局卻是……
“顧妹妹!”
顧顔思緒被打斷,她回眸一看,正見連府馬車停在那裡。連起元先行從馬車躍下,連亦和緊随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