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本是蔺相廷的暗線,他跟在蔺相廷身邊,見多了貪官污吏、豪紳巨賈沉迷于狗馬聲色,極度奢靡的生活。而與之相對的,是身處底層的窮苦百姓,他們衣衫褴褛、短褐不完,隻得藏匿于夾縫中苦苦掙紮,以尋求生機。
大約是在三年前,楚山在一次執行任務時,将其意外所獲的不義之财悉數贈予了一戶百姓,解了那戶人家的燃眉之急。再得到他們由衷的感謝後,他那顆蠢蠢欲動,想要劫富濟貧的心,便再也按耐不住。蔺相廷得知他的心思,亦十分贊賞支持,還親自為他取名。
自此,江湖上便多了俠盜“孤影”。
迷風谷雖有霧氣遮擋,可楚山隻看一眼背影,就知那人是蔺相廷。照原定計劃,待他從沈府盜取虎符後,便将事先備好的赝品交由太子,而真正的虎符,他則會交與蔺相廷手中。不想,還沒等到機會,就發生了典獄司埋伏,太子擄劫連亦和之事。他為救人,不得已背叛蔺相廷,将虎符呈與了聖上。
他原以為蔺相廷是來興師問罪,不想他卻輕輕一句:“我謀劃此事,本就是為了大晉百姓,不想百姓再受戰亂之苦。而今,虎符雖到了父王處,但我目的已達,你又何必耿耿于懷呢。”
“楚山實在愧對殿下,若沒殿下,哪裡來今日的我,還請殿下受我一拜。”說罷,楚山雙膝跪下,與他鄭重一拜。
蔺相廷負手而立:“連小姐與你兩情相悅,你能得此緣,我也是欣慰。這個,你且收下,就算我的一份心意。”
楚山擡眸,見他手中拿着滿滿一沓銀票,他立即又垂下眸:“殿下,楚山愧不敢當。”
他出身窮苦,是蔺相廷将他從人販手中買下,還請師傅傳他武藝,授他學識。此番背叛,其實隻要蔺相廷一句,就是讓他以死謝罪,他也在所不惜。
蔺相廷握起他的手,将銀票塞到他手中:“你已不再是孤身一人,自己吃些苦倒不要緊,可不能委屈了身邊人。如今你武功盡失,六郎必定會派人暗中保護,我選在這迷風谷見你,就是不想引起他們注目,你也不宜在此耽擱太久,早些上路吧。”
楚山滿臉愧疚,又是一拜:“多謝殿下成全。”
……
“楚郎,與我一起,你可曾後悔?”
此時,馬車已經駛離迷風谷,連亦和同楚山一齊坐在車前馭馬。漫山的花都開着,美麗極了。
楚山握住她的手,唇角微微揚起:“亦和,有你,我此生無悔。”
禦書房内,聖上蔺霄冕俯首案前,正在批閱奏折。
“楚山人離開了?”
馬公公站在旁,邊硯墨邊道:“回陛下,人是昨夜離開的。”
“懷春,你說朕做這個決定可是對?”
馬公公打小就跟着蔺霄冕,平時若無旁人在,他總愛喚他的名字。
“陛下是仁心。”馬公公眼明心亮,不論聖上是對是錯,怎麼都輪不到他一個内侍來評判。
蔺霄冕放下執筆:“越兒性格乖戾,行事又過張揚。衡兒性子倒是謹慎,卻又太過耳軟,對蕭貴妃實在依賴,長此以往,恐會招來外戚之禍。如今朕年歲已高,這些年都過去了,有時朕就在想,若是……”
“陛下。”馬公公即忙開口:“您若覺得太子、安王不合心意,那還有三殿下、四殿下。再說,您身子骨正健,又何愁等不到五皇子、六皇子長大成賢呢。”
蔺霄冕無奈一笑:“說起廷兒,朕這些年确實冷落了他,他為朕巡視隴南,也是辛苦。你可知他何時啟程?”
“回陛下,約就是這幾日了。”
“傳朕旨意,今夜诏廷兒去永興殿用膳。”永興殿是蔺霄冕的寝殿。
“奴才遵命,這就去傳旨。”
馬公公人才出了禦書房,就有一個内侍慌忙跑到他的身邊,然後湊近他的耳邊,說着才到的消息。
待他聽完内侍所述,眉緊跟着就皺起。事态緊急,他隻得再次返回禦書房,小心禀報:“陛下,隴南八百裡加急傳來的消息,穆親王,王爺他,薨了。”
蔺霄冕猛地站起身,眼眶泛着紅,顫聲一句:“皇兄!”
穆親王病逝的消息傳得很快,宮裡是午時一刻才得的消息,還不過午時末,顧顔亦是收到了。
“雲月、雲朵,你們陪我去趟詠煙閣。”隴南路途遙遠,不是一兩日就能回來,顧顔想去拜祭穆親王,也需得同顧文遠、楊柯知會。
顧文遠恰好今日休沐,人也正在府,他聽完顧顔所述,話裡話外無不透着對穆親王病逝的惋惜:“于情于理,阿顔都該去趟隴南,親自去拜祭王爺。”
楊柯坐在旁,也是點頭:“沈朗濰不是蠻不講理之人,典獄司那裡,阿顔隻如實道明情況就好。我如今擔心的,是阿顔的安全。”
隴南位處大晉最南,顧顔若隻帶雲月、雲朵随身,她們三個弱女子上路,楊柯實在不放心。若還派暗衛跟着,這一路跋山涉水,不确定因素太多,萬一暗衛跟丢了人,再因此出了事故……
“阿娘知道你不喜侍衛在身邊跟着,可為安全顧,阿娘還是得派幾個侍衛與你,就讓他們随身跟着,我才好安心。”
顧顔已不是原來那個養在深閨,不知人心險惡的天真少女,如今的她知輕重,曉分寸。
“阿娘所言甚是。但此行隴南,既是拜祭師父,那随身之人就不宜太多,有雲月、雲朵,其餘再添兩個侍衛保護,也不算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