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靜,風聲寂寥,隴南城似一隻沉睡的雄獅,街道上除了他們的馬車外,便再無其他行人身影。
“阿顔,謝謝你。”沈朗濰嗓音輕緩,眼角眉梢皆是溫柔。
“你謝我作甚!相信今日不論換作是誰,都會耐心寬解公子的。”顧顔有些不大适應他的柔情,隻一味躲着他的目光。
何潋用了最快的速度馭馬,才一刻鐘,他們就趕到了寶信街。馬車才停,顧顔忙就下了馬車,她大口呼吸着車外沁人的空氣,感覺如釋重負。
馮尋家就在街頭,很好辨認。三人走到那扇朱紅色的大門前,才發現門是緊閉的,但屋裡卻還亮着燈。看樣,人并未歇下。
沈朗濰随即示意何潋上前叩門。何潋會武,這手上力道本就比尋常人重一些,更何況眼下又是靜夜。可出乎意料,在咣咣咣的三聲巨響後,他們又在外等了許久,連受驚四散的夜鳥都又飛回來了,卻還不見有人過來開門。
“直接将門踹開!”沈朗濰可沒耐心耗在這裡。
“是,公子。”何潋得了吩咐,這腳都已經往上擡了,就當他要準備發力時,門,終于開了。
開門的是一郎君,看年歲,與馮尋倒是無差。
“你們是什麼人?”
夜很深了,雖是典獄司查案,這麼晚來打擾也實屬冒昧。顧顔微微一笑,趕在沈朗濰開口前,先回了話:“我們是盛京典獄司來,深夜拜訪,是想問馮公子一些事。”
那郎君警惕打量了三人一眼:“我外出置貨兩月有餘,才說回了家歇息。幾位大人若是不急,可否容我明日再回?”
“不可!”沈朗濰陰沉着臉,冷冷抛下這兩個字後,直接就越過他走進院子:“馮公子是一人在家?”雖屋裡還亮着光,可他卻聽不見一絲人走動的聲音。
那郎君忙邁幾步,隻身擋在沈朗濰的身前,語帶怒意:“家裡人已經歇下了。大人未經允許擅闖民宅,按大晉律法,可是要蹲牢獄的!”
“你是要與我講大晉律法!”沈朗濰瞪着眼前攔他之人,雙眸裡布滿了狠意,他似是一隻野獸般,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去,狠狠撕咬眼前的獵物,不摧毀誓不罷休。
“還請大人放過,明日,明日我定當親自去府衙請罪。”那郎君見硬的不行,轉而示起好來。
沈朗濰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馮公子倒是風雅。”他這句一出,連顧顔都費解,以為他是怒急,思緒不免産生了混亂。
那郎君站在沈朗濰身前,仍就不挪一步:“大人何出此言,我不過一介布衣,哪裡又配上風雅二字。”
沈朗濰收回了狠意,臉上還多了些意味不明的笑:“馮公子此趟去西域,不知可見了太牙泉。”
那郎君:“不過忙着置辦貨物,倒是沒機會一觀。”
“太牙泉?”顧顔更是費解:“西域哪裡有什麼太牙泉,那明明是月牙泉。月牙泉位在西域與大晉的貿易關口處。馮尋去西域置貨,定要經過的,他為何連名字都不知呢?”
且沈朗濰不會無故問他這句!顧顔目光看向那郎君,仔細打量着他,修長的身高,搭配上俊朗的五官,身上的氣質倒不似商人那般的市儈,反而多了些文人的氣度。
由上及下,顧顔哪處都沒放過,終是在他袖口處發現了端倪。馮尋不過商人,可他袖口處,怎會沾染到顔色?那顔色又或是,染料?!
顧顔心猛地一震,他,他該不會是……
此時周圍非常的安靜,隻偶爾有夜鳥飛回發出的滋滋聲響。
那郎君亦是察覺氣氛不對來,就看他一個箭步躍身,人就已經堵在了房門處。
其實憑沈朗濰的功夫,他是有能力攔下的,可他卻并未出手攔:“毛公子,你以為你還能逃的了嗎?”
毛辛海愣了一下:“大人又是如何發現的?”
沈朗濰:“你既說你歇下了,可為何還衣着外褂。穿外褂歇息,我就當你有此嗜好,可你外褂袖口處所沾染的染料,卻不容你狡辯分毫了。”
“大人果然好眼力。可大人還是說錯一句。”毛辛海被識穿身份,卻也不見絲毫慌張,仍淡定與沈朗濰聊着。
沈朗濰:“哦!我說錯哪句?”
“逃!我根本就沒打算逃。典獄司已經查到鄭兄,尋到我不過是時間早晚。好在上天憐我,馮尋竟提前回了隴南。”
他是起了殺心的,馮尋回來已經一個時辰,難道?顧顔心跳猛然加劇:“你殺了馮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