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顔眼瞧着兩個酒盞都倒滿了酒,忙道:“公子累了一天一夜,勿須耗費精神留在這裡陪我。”
“也不算陪,睡前飲些酒,我也好睡得踏實些。”
沈朗濰一直都有失眠的症狀,顧顔對此也是知曉。“你失眠一直不好,方先生也沒什麼好的對症辦法嗎?”
沈朗濰才拿起酒盞的手,一下就頓在那裡。顧顔如何知道他深受失眠的困擾?他記得很清楚,他從未與她提及過此事!她身上有太多他猜不透,何不趁此機會……
他做典獄司統領多年,一直都不自诩是什麼正派之人。為了查案,他會與犯人耍心計,為了揪出兇手,他也會在背後用些陰謀手段,縱使這些手段在外人看來,是于道義不符,情理相悖,他也在所不惜。
“方世瑜開過藥方,也囑咐我按時辰,有規律的作息。奈何典獄司事務繁忙,就一直耽擱了。”沈朗濰将酒盞舉起:“阿顔,若非你查到線索,秦畫一案也不會輕易告破,這杯,我敬你。”
酒盞看着不大,卻不想其裡很深,顧顔是随沈朗濰一口飲下的,可這一口分量太多,她不禁嗆了一聲,差點就吐出來。
“咳咳咳……”她緊忙又咳兩聲,這口氣才将将順回來。
沈朗濰關心道:“怎麼好端端嗆到了,可是這酒喝不慣?我再去換一壇。”
說罷,他真就站起身,顧顔見狀,忙攔下來:“是我不小心嗆了氣,不打緊的。”
沈朗濰又坐下:“阿顔快嘗嘗我的手藝如何?”
顧顔夾了一筷,味道雖說比不上廚人做的,但尚能入口,色香味也算俱全。
“公子手藝,比我想象要好很多。”
沈朗濰又斟滿了酒:“為了阿顔誇贊這句,這杯,我再敬你。”
顧顔這次學聰明,是分了兩口飲下。她一天都沒吃東西,又接連飲了兩大盞酒,這會兒酒勁上頭,開始有眩暈的感覺了。
她緊忙深呼吸了兩口,想散一散酒氣:“公子,其實,我還有一事不明。”
沈朗濰:“阿顔有話盡管問就是。”
顧顔:“公子是怎麼想到找魏氏來公堂?”
沈朗濰又斟滿一杯:“就待開堂之際,我在公堂内室見有百姓懷抱幼子聽審。案宗上記載,魏向通與秦畫尚有一子,我便讓趙達去尋孩子的蹤迹。趙達手腳快,趕在開堂前就找來了魏氏。”
“真是可憐了那孩子,從小就失了父母。”顧顔一聲歎息,又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她酒量不算好,這三大杯下肚,已經是上限了。沈朗濰見她臉頰處布滿了绯紅,于是問道:“阿顔,我一直有種錯覺,你似乎很了解我?”
顧顔腦袋暈乎乎的,根本就沒能力思考,他這句話其實是在試探。
“了解,也不了解。”
沈朗濰:“何為了解,何為不了解?”
這次,是顧顔自己斟滿了酒盞,旋即一口飲盡。
“我了解你的生活習慣,了解你的喜惡,卻唯獨不了解你的那顆心。”
顧顔紅彤着臉,站起身來,用手指着沈朗濰胸前心髒處的位置:“它究竟是作何想,公子,你自己又清楚嗎?”
自上次在湖中與顧顔親近,沈朗濰的心就已經被她占滿。也不止是顧顔身上的神秘感,她從不驕縱、善良,且有勇有謀,與他原先所認識的貴女都不相同。他活了二十餘年,從未與女子這般動過心,他深知,這一動,便是一生。
但顧顔的态度,仿佛兩人從未經曆過一般。典獄司的案子再難,也總有理清頭緒的時候。可唯獨這感情事,他是真的束手無策,硬了不行,疏遠些又怕顧顔添了誤會……
所以,這些日來,他一直都試圖尋找維持二人關系的平衡點。
“阿顔,你為何會打聽我的情況,是因為那日在湖中,我同你渡氣時,與你親近嗎?”
沈朗濰并不知,他也不可能想到,顧顔是重生而來。她既然了解自己的習慣、喜惡,沈朗濰能想到的,便是顧顔私下與人打聽來。
顧顔頭越來越暈,她隻能聽清沈朗濰說得最後兩字,親近?他心不過是想與自己親近?無關情愛,隻為情欲?!果然,這一世的他,還是同前世一般,與她從未有過一絲真心。
她走到沈朗濰身前,側身坐到他的大腿上,然後一隻手勾在他的脖頸處,另一隻,則輕輕撫摸他的臉,先是額間,又再臉頰,最後在他唇間停止。
“公子想要的親近,是如此嗎?”她相貌不比謝優然差,女人勾魂之術,她亦是懂一些,原先隻是不屑于用罷了。
上一世,他沈朗濰能尋紅顔知己,這一世,她憑什麼不能玩弄他,等玩膩了,再抛之腦後呢!
沈朗濰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沉了,他頓了頓,聲音帶着克制:“阿顔,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他是想同顧顔一起,但也絕不會做出,趁娘子飲醉,就揩油占便宜的小人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