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房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驚醒了還在睡夢中的顧顔。
顧顔從窗外望去,天已由黑變藍,她隐隐覺得不安,便下了榻,披上一件外褂後,就開門出屋察看情況。
她才出院子,就見院外不遠處站了一影,長身而立,意氣風發。
兩人四目而對,那影同時也看見了她,旋即朝她走來。
“阿顔。”
沈朗濰居住的院子與顧顔是前後,顧顔都能聽到聲響,更何況一向警覺的沈朗濰呢。
顧顔:“你也被吵醒了?可知發生何事?”
沈朗濰見她隻着了件薄褂,便脫下自己身上的袍,幫她披上:“我已讓何潋去打探,想來他快有消息。”
玄色金紋的錦袍披上身,顧顔瞬時感到暖哄哄的,她笑了笑:“等回盛京後,你得好好賞小哥兩壺醉玲珑的酒,他這般不分日夜與你操勞,可不是辛苦。”
醉玲珑是盛京有名的酒樓,專賣酒,價貴,一壺難求,亦是何潋最愛。
但何潋此好,從未與外人言,她又是如何得知?!沈朗濰眸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詫,可待顧顔看他時,他忙又收回,還道:“等回盛京,咱們陪他一起,好好醉上一回。”
兩人又在外等了片刻,何潋才匆匆回來。待他站定,先作揖問安:“公子,小姐。”
沈朗濰問他:“究竟出了何事?”
何潋面露沉色:“屬下打探得知,方二夫人今夜去了法榮寺靜修,不想她所住禅房走水,待僧人滅火後,發現二夫人她已經身亡。”
“什麼,方二夫人死了?”顧顔不由變了臉色,才說要查,人就死了?!
沈朗濰:“屍體而今何在?”
何潋:“事鬧大,主持連夜派僧人來府禀報,屍體他們不敢動,還放置在法榮寺,方先生已經趕去查驗了。”
沈朗濰皺眉,沉吟片刻後道:“阿顔,這火來得蹊跷,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還需調查後才好定論。我要立即趕去法榮寺探查,你不如先回房等我消息。”
顧顔将錦袍脫下,遞到他的手中:“天色昏暗,你路上小心一些。”案發後愈早勘察現場尋找線索,則為好,這些穆親王都有教。法榮寺禅房多為木制,木經火焰,随時都有倒塌的可能,她不會武,若一同跟去,沈朗濰必會分心擔憂,顯然,這并非是她所願。
沈朗濰接過後,又重新披上錦袍。袍上還留有她的溫度,再加之她關心的叮咛,沈朗濰人生第一次覺得,有人惦念着,真好。
“天還早,你回房再睡一會兒,待我查明此事,便第一時間趕回來。”
“好,我等你。”顧顔笑着點了點頭。
沈朗濰亦跟着笑,旋即他玄袍一撩,轉身,身影漸漸遠離,直到完全消失不見。
此時,東邊天上的朝霞升起,顧顔望着那紅,不由感歎人生無常。頭兩日她才與宋春麗在花園亭中相遇,而今兩人卻生死永隔了。
又站了一會兒,顧顔覺得身上生了涼,便轉身往回走,可她才走兩步,就瞥見遠方似有一鬼祟的影。她心生疑,當即躲到樹後,暗中觀察起來。
待那影慢慢走近,她竟發現那鬼祟竟是方牧,且看他來的方向,應是從府外回來。可,方二夫人出了事,他身為方府管家,理應陪着一同去法榮寺打點,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呢?
難道他亦有事隐瞞?
案件仿佛越來越複雜,究竟又是誰在背後搞鬼?!
顧顔待方牧走遠,才敢露影回院。雲月、雲朵還未起榻,她小心躺回榻上,想着最近發生的事。想着想着,困倦襲來,她便在不知不覺間,又睡過去。
再醒時,旭日高高升起,光影交錯,仿佛黎明前的一切晦暗,都已不複存在。
才睜開眼,頭還有些迷離,顧顔輕輕拍了拍臉頰,待清醒一些後,才起身下榻。
雲月、雲朵都候在外間,聽見卧房起了聲音,她們這才進去,幫顧顔淨面梳妝。
顧顔坐在妝台前:“沈公子人可在府?”
雲朵手上正挽着髻:“小姐,昨夜方府出了事,方二夫人于寺院被火燒死,沈公子如今應去了寺院調查。”
顧顔:“你消息倒得的快,你來給我說說,可還有打聽到一些外人不知的閑事?”
雲朵笑了笑:“我還是問了上次那婆子,她說,怕不是方夫人念子成狂,亦跟着一起去了?還道她這一走,太夫人的耳根總算是清靜。”
“太夫人?”顧顔問道。
雲朵:“奴婢也是不解,便問那婆子,不成想婆子說,太夫人同二夫人一直都不睦。方老将軍早在十多年前,便把府裡主事交由方二爺打理,自然這府裡的内宅事,也該換為二夫人,奈何權柄下移,太夫人多有不滿。十多年間,她二人暗暗較着勁,誰都不服誰。”
不過是内宅争鬥,其實不止方府,就連盛京那些高門貴府裡,不也是日日都要上演勾心鬥角的戲碼。
“除了這些呢?她可還有說些别的?”
雲朵幫顧顔插好發钗,又取來一套杏粉色繡花襦裙:“還有一件事,奴婢不知當講不當講。”
顧顔站起穿衫:“到底是何事?竟連你也吞吞吐吐的。”
雲朵邊幫顧顔整理衣襟,邊道:“那婆子也是聽别人傳,奴婢聽着倒像下人間的訛傳,怕說出來污了小姐的耳。”
顧顔:“你且放心說就是,我也想聽一聽。”
雲朵:“她說,太夫人同鐘先生的關系,似是不尋常。”
“鐘良?”顧顔微微一怔:“既然二夫人同太夫人不睦,那為何她不把這件事抖出來,這樣,她豈非不戰而赢。”
雲朵也是不理解:“許是婆子訛傳?又或者是二夫人她沒有切實證據?”
顧顔正想着,雲月就進來禀報:“小姐,何侍衛來了。”
“何潋來了?”顧顔一喜,忙去外間見他。
“你家公子可是查到線索?”
何潋作揖:“公子命我前來給小姐傳消息,二夫人之死确認是被謀殺。公子他忙于查案,恐一時趕不回來。”
顧顔蹙眉:“二夫人死因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