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吃飯吧?”顧遠征站在門外,落落大方,“我從客棧那給你帶了些吃的。”
“還沒……”
陸遙歌的手還扶在門上,本想出門迎接,又想到如今是和顧府做鄰居,若被有心人發現,再告訴顧母,不知又會給顧遠征帶來多少麻煩,于是下意識側過頭,查看顧府外動靜。
顧遠征一愣,柔聲問她:“你在看什麼?”
“噓……”
陸遙歌模樣像隻偷魚的小貓,朝顧遠征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安靜。
顧遠征倒也聽話,立刻照做。
兩人在黑暗中側過頭,安靜傾聽顧府門外的動靜。
顧府門口燈火通明,今夜依舊是兩個小厮在守夜。其中一個耳朵尖,大概是聽到方才二人的對話,好奇往顧遠征這邊打量過來,揉揉眼睛道:“咦?那人怎麼那麼像咱家少爺?”
“哪呢?”小厮身旁的夥伴打了個哈欠,朝小厮手指的方向張望過來。
陸遙歌卻搶先一步,把顧遠征拉進了門裡。
突然拉進的距離,讓二人皆有些不好意思。
顧遠征裝作不經意地擡頭,看頭頂飛過的黑老鸹,半晌,又低頭仔細打量陸遙歌。
見陸遙歌不好意思看他,顧遠征的嘴角,竟忍不住勾勒出一絲淺笑來。
天色漸晚,小妹在屋裡點亮了油燈,連帶着小院也沾染上暖黃的光。
陸遙歌的心跳撲通撲通的,卻佯裝鎮定,裝模作樣地側過頭,繼續聽門外的動靜,不敢看顧遠征。
“就知道扯謊!哪裡有人影?”
小厮身旁的夥伴沒有發現顧遠征,表情悻悻地推了小厮一把。一旁的小厮則滿臉委屈,納悶道:“怎麼可能,明明剛才還在門外的……”
陸遙歌松了口氣,悄悄關上門,慶幸沒被發現,轉過身的時候,腦袋卻撞上顧遠征的胸膛。
“抱,抱歉。”
顧遠征站得近,可以聞到他滿懷的皂莢香,見顧遠征沒回話,陸遙歌擡起頭,愣愣看向他。
夜色濃了,可以很好地遮擋陸遙歌漲紅的臉,卻無法遮住顧遠征的英俊。
陸遙歌并不是個俗人,可每次看到顧遠征這張臉,都不由得感歎女娲娘娘真是偏心。
怎會有人五官輪廓如此卓越,既英朗有容,又德馨緻遠。
她正愣着神,忽然感覺腦門一熱,顧遠征一張大手覆上來,輕輕揉了揉她的額頭。
“我,我沒事……”陸遙歌一頓,隻覺得臉上更燙了,下意識岔開話題,“公子今日,沒去刑部?”
顧遠征放下手,溫聲問她,“為何如此問?”
因為沒有血腥氣。
顧遠征在刑部做劊子手,幹的是斬殺貪官的活計,終日與刑場死囚打交道,身上的血腥氣無法避免。走在路上,就算豺狼虎豹,都要避讓三分。
每次顧遠征從刑場回府,家中女眷一律躲避,生怕沖撞到什麼,更别說長安百姓,哪怕還未聞到他身上的氣味,隻要遠遠見到顧遠征面戴鐵制面具走來,百姓們都會吓得哆嗦跑開。
與顧遠征初見時,陸遙歌也聞過那味道。
那是一種類似于鐵鏽一樣的氣味,令人聞而生畏,但陸遙歌并未害怕。大概是那些年在橋頭唱曲的經曆,讓她早已閱人無數,知道顧遠征冷酷外表下,藏着一顆柔軟的靈魂。
但這些話,她無法直接與他道明,那樣太失禮。
可顧遠征是何等精明的人物。
就算陸遙歌不肯同他講,看她的表情,他也能猜出七八分來。
“之前在福來客棧,連掌勺師傅宰鵝,你都要避開老遠,我便知道你讨厭血腥氣。所以後來,不論多晚見你,我都會提前沐浴更衣,就是不想讓你聞到我身上的氣味。”
都說女為己者容,可這句話放在顧遠征身上,也并不為過。
顧遠征隻希望每次出現在陸遙歌面前時,都能給她留個好印象。
“對了,還有這個,”顧遠征說罷,又從腰間取下一個香囊,拿給陸遙歌看,“你可認得它?”
顧遠征的手掌很大,那香囊在他手中顯得小小一個,粉色的綢緞料子上繡着蘭花,散發着淡淡月季香。
陸遙歌的眼睛亮了起來,“當然認得!公子怎将它帶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