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阿九與翠花一道,去村邊土地廟附近的松林裡刮樹脂。
松樹的樹脂是個好東西,可以代替蠟燭和桐油當燈使。蠟燭太貴了,一般莊戶人家用不起,而桐油用用來點燈太浪費了。于是,這裡的人就将松樹上的松脂制成松油燈,可以将桐油省下來炒菜吃。
兩人拿了個小刀,一棵樹一棵樹地刮着松脂。先把樹皮依次用刀削掉,過了一會,削掉的部分就會有一滴滴的松脂溢出來。兩人再用小刀将這一滴滴的松脂刮下來,放進小竹籃裡。
這是個細功夫活兒,男孩子家沒有耐心做這個,都是女孩兒家在做。
阿九一邊刮松脂,一邊想着上午周閣老來提親的事情。
當時,她爹一聽周閣老說提的是嫦娥,整個人都驚呆了。
阿九知道,因為嫦娥見異思遷的事情,爹對嫦娥的意見,比娘的還要大。所以,周大娘來提親的事情,娘都不敢告訴他,說要撿個他心情好的時候,再來慢慢跟他說。
阿九就想,以爹的執拗性子,隻怕他連周閣老的面子都不會賣。自己趕緊去找娘去。
于是,她急忙來到廚房,一把抓住她六嫂:“娘呢?”
“娘在四嫂房裡幫虎兒換尿布呢!怎麼了阿九?”
阿九沒說話,直接沖到了四嫂房裡,隻見她娘正抱着虎兒輕輕拍哄,就說:“娘!娘,周閣老來我們家提親了,周閣老來我們家提親了!
何氏吓了一跳,忙将虎兒交給王四嫂:“你這孩子,慌慌張張的幹啥呢?周閣老來提什麼親?給誰提親?提的什麼人家?”
阿九回了口氣:“給去七哥提親,提的是嫦娥,嫦娥!”
何氏一怔,呐呐地道:“這才兩天功夫,就有兩個人來給嫦娥提親了,還請了周閣老這般人物,誰能有這麼大的面子?這太奇怪了!”
阿九心念電閃,她立刻就想起了周寶玉,想起了他的承諾。
他當真了,周寶玉居然把這事當真了。
來不及細想,她又對她娘說:“娘,爹因為上次的事情,對嫦娥很是不滿,我怕他一口回絕了周閣老,那可就糟糕了,咱們快去飯廳吧!”
“你這個孩子,說的什麼話!”何氏白了阿九一眼:“你爹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愣頭青,周閣老那般人物,親自上門提親,他怎麼可能當場回絕?定是要說隔天回話什麼的!你就放心吧!”
阿九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等她們娘兒兩走到院子裡的時候,她爹已經在送客了。
隻聽周閣老說:“胡家那丫頭,着實不錯,跟你們七郎乃是天生一對,王先生,你可要好好考慮啊。”
她爹說:“多謝閣老厚愛,我與拙荊商量商量,明日一定親自上門回話。
送走了周閣老,她娘就把她爹拉到了房裡,說了半天。
等出來以後,她娘就跟她說:“阿九,你爹說,既然答應了這門親事,就不妨辦得漂亮點,我和你爹明日親自去給周閣老回話,商量下聘的日子。”
阿九自從聽了娘的這句話之後,心情就一直非常的好,她是真心的為七哥和嫦娥高興。
傍晚,又是她和勁松約定在土地廟見面的日子。到時候,就把七哥将要定親的事情告訴勁松,他一定會很高興。七哥定親了,就剩下八哥了。八哥再定了,自己和他的事情也就快了。
想到這件事,她幹活的動作更輕快麻利了。
翠花的心情今天看起來也是極好,一邊刮着樹脂,一邊還輕輕哼唱着山歌。
“翠花,你今天是吃了什麼歡喜團子了?這麼高興?”阿九忍不住問道。
“我哪裡有什麼開心的事情啊,倒是你,今天是你跟勁松約好的日子,你們多日不見,你心情應該很好才是。”
翠花說話的時候,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說沒有開心的事,阿九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
有開心的事,卻不直接說出來,那肯定就是親事上的事情了。
于是阿九眼珠一轉,開始套翠花的話:“說來說去,你到底什麼時候定親啊?”
“啊,你什麼都知道了?”心直口快的翠花果然經不起套,一下就上當了。
阿九忍住笑,點了點頭:“聽說他人不錯,長得也好,你這可算是找到好人家了。”
“跟你那位剿匪英雄何公子比起來,是差遠了,不過,他家裡開着油坊,以後吃喝倒是不愁的。”翠花說起未來夫婿,眼睛又彎了起來。
哦哦,原來是開油坊的,那可比種田強多了。
聽到這裡,阿九真心為翠花高興。
她正要開口說什麼,就聽見一個清朗的男子聲音在樹林裡響起:“你們好端端的,刮這些做什麼?不能吃不能喝的。”
阿九扭頭一看,卻是周寶玉笑吟吟地站在樹林邊。
這一次,他沒有拿折扇,而是背負雙手,站在那裡,凝視着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