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整個烏山村的人,都在奔走相告:“老王家三喜臨門了!”
張三不禁就問:“是哪三喜啊?”
“老王家二房的兩個兒子,七郎和八郎說好了親事,入秋就要定親了。”李四說。
張三又問:“那也隻能算雙喜啊,怎麼會有三喜一說?”
李四就說:“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老王家還有個外孫子,就是随他娘從六安來的那個楊家的孩子,在我們村裡買了一個小院子,也說好了媳婦,就快定親了。”
衆人一聽,都露出了恍然的神色,紛紛說:“這還真是三喜臨門,老王家老兩口,一定是笑得合不攏嘴了吧。”
周五又道:“這些兒郎訂親後,老王家那個嬌滴滴的小阿九,也該說婆家了。”
張三道:“教書先生家的寶貝閨女,輪不到我們草民的,你們沒聽說麼?閣老家的孫子已經把老王家的門檻都踏破了!”
“不是說她和桃園村剿匪的那個姓何的小子攪合到一起去了麼?”有人提出質疑。
張三又說:“自古美女雖然愛英雄,可是,英雄到了權勢面前,不也還得低頭麼?何況閣老的孫子長得那般俊美。”
李四點頭道:“女子家水性楊花,移情别戀也是正常的!”
衆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一直閑話到日落西山。
而這時候,周寶玉又叩開了阿九家的院門。
自從七郎答應了周寶玉找他切磋詩文的請求之後,周寶玉幾乎是日日傍晚登門請教。
他本是個很會說話的人,若是真心想和某人交好,說出口的話就會讓人聽了極為舒服。
而且,他又懂人情世故,第一次登門,就送了王秀才一隻水晶筆洗,送給師娘何氏一罐子好茶葉,還送給剛出生的虎兒一幅銀鎖片。
這些禮物不算貴重,可是又很精巧,送得可以說是非常合适。
弄得王家人也不好意思趕他走。
尤其是王六嫂,被周寶玉六嫂長六嫂短的,奉承得十分受用。
阿九不由得感歎,周寶玉到底是京城世家長大的,待人接物的的本領确實高強,深深懂得怎麼跟人打交道。
可是,阿九心裡更加明白,這些,都是虛的。
自小,爹就教過她,看人要看裡頭貨,不要看他嘴上有什麼甜言蜜語,要看他究竟做了什麼。
如今,周寶玉在她家人面前,滿嘴奉承話,伶牙俐齒的看起來仁義道德,可是,阿九太清楚,他内裡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有一次,周寶玉走後,阿九實在忍不住,就問她娘:“娘,難道你真的覺得周寶玉人很好?”
她娘回答:“好端端的,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是怕你被周寶玉給蒙蔽了,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你不要上他的當!”
她娘看了她一眼:“阿九啊,人活一世,何必如此較真?這周寶玉,不管他骨子裡是個什麼樣的人,隻要他肯花心思功夫來奉承我,我就樂呵呵的受着,想那麼幹嘛呢?累不累啊?”
“可是,娘,我怕你們被他騙了?”阿九有些擔憂,她的勁松可沒有這般八面玲珑的本事。
何氏噗嗤一笑:“我和你爹從未想過要招周寶玉做女婿,既然如此,又何必費心去觀察他到死是怎樣一個人呢?”
聽娘這樣說,阿九才真正放了心。
此刻,阿九正坐在老槐樹下繡她的纏枝牡丹手帕,見周寶玉又來了,就笑着跟他打了個招呼。
這些日子,周寶玉倒也變得規矩多了。他每次見了阿九,都是客客氣氣,說和非常有禮貌。
這次也不例外,見阿九在繡花,就笑道:“阿九,我瞧你這繡花的手藝,可以比得上京城的繡娘了。”
阿九微笑道:“你可太擡舉我了,我一個鄉下丫頭,哪裡能跟京城裡的繡娘比。”
“京城的繡娘繡出來的東西,沒有靈氣。你這個牡丹,一看就是用心繡的。”
阿九一驚,覺得周寶玉這句話,倒是說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他居然能看出來自己貫注在這牡丹花裡的心意。
她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卻見他也目光灼灼地凝視着自己,這眼神,又清亮又古怪,跟勁松看自己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阿九沒來由地就一陣尴尬,她低下頭,繼續繡她的花。
頓了一頓,周寶玉輕輕咳嗽一聲,打破了這微妙的氣氛:“你七哥今兒在家嗎?”
“在家的!”
“既然在家,為什麼我來了這麼久了都不出來?莫非是不歡迎我?”
阿九道:“你說的這是哪裡話,我七哥隻是一看書,就忘記了一切,院子裡的任何聲響,他都是聽不見的,你就直接進他房裡找他好了。”
周寶玉便徑直去了七郎房裡。
這時候,王六嫂從廚房裡走出來,坐在阿九對面的石凳子上,輕聲對阿九說:“你說,這周寶玉,到底有多少詩文要跟你七哥讨論。”
阿九随口答:“這哪知道啊,七哥願意跟他聊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