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無月在外面站了許久。
現下是八月中旬左右,七月流火,夜裡頭已經沒那麼燥熱了,隻偶爾還有蟬蟲鳴叫的聲音。
她見裡頭遲遲沒有動靜,心中不免有些憂慮。
緊張得摳弄手指,等了許久,終于等到了裡頭出來了人。
是方才那個喚做文序的人。
他對她道:“殿下喚你進去。”
文序在前頭帶路,明無月忙跟了上去。
她垂首跟在文序的身後。
關于陳之钰,她先前其實見過他一面的。
她十二歲來京城的那一年,去陸家給老侯爺賀歲,那次,她見到他了。
因這陳之钰的母後,便是現今已經故去的先皇後,她是陸老侯爺的幺女,陸家算是陳之钰的母家,而陸舟同陳之钰,還是表兄弟的關系。
明無月那日聽姐姐同她千叮咛萬囑咐,叫她千萬不要沖撞了宮裡頭來的貴人,由此才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她對陳之钰的印象并不深刻,因那個時候,她隻一門心思撲倒在了陸舟身上,哪裡還注意到旁人。
她隻記得,這位太子殿下雖然生得很惹眼,可一舉一動都叫人注意不到他,分明置身于人群之中,卻顯得極為不合群,尤其說,他站在張揚的陸舟身邊,顯得更叫落寞。
一整場宴席下來,從始至終,陳之钰的臉上都隻是挂着淡淡的笑,除了陸舟偶爾同他說話,他才會回應一二。
來了東宮之後,她又偶爾會聽旁人議起陳之钰,聽聞他現今已十八年歲,東宮之中卻還不曾有太子妃,身邊就連通房也不曾有。
聽着像是不近女色,極難接近的主。
她對他的印象止步于此。
她記得他。
但希望他千萬不要記得她。
畢竟說,她現在是明無月,而不是明悅了。
若是被認出來,是會有麻煩的。
明無月從始至終都低着腦袋,文序止步,她也跟着停在了他的身後。
她不敢擡頭,就連眼睛也不敢擡一下,就連呼吸都不自覺放緩了些。
隻聽陳之钰淡聲道:“起身吧。”
明無月依言起身。
他的視線肆無忌憚落在眼前低着頭的女子身上,微弱的燭火遮掩了些許情緒。
她低着頭,叫人看不清形容,隻能見得穿着打扮,燈火下,她的身形更顯瘦弱,雖彎着腰,但卻絲毫不見卑順之态,腰杆仍舊筆直。
陳之钰的手指摩梭着面前放着的杯盞,他的手指瘦削修長,指節泛着清冷的白。
“你便是跟着姑姑一同入京的人?”
明無月回道:“回殿下的話,是我。”
今時不同往日,這是她第一次以這樣的身份同陳之钰說話,以往即便說她的身份不高,可在陳之钰的面前卻也不用這般卑躬屈膝,如今寄人籬下,一詞一句,都帶了幾分斟酌的意味,生怕說了些不該說的,惹人生厭。
陳之钰“嗯”了一聲,算是知曉。
他頓了片刻,而後又道:“聽聞姑姑說,你沒了去處,想留在東宮。”
明無月聞此忙跪了下去,她道:“求殿下垂憐,民女實在無處可去,民女饒是做牛做馬也成……”
她說着說着,聲音就帶了幾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