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甯帝坐在上面,聽着兩人你來我往,許久不曾出聲,可誰知皇後知自己落了下風,忙向景甯帝求救,她委屈道:“陛下,太子冤枉臣妾啊,臣妾豈有攀污小侯爺的意思啊......”
“行了,知道你是為太子着想。”景甯帝隻這麼一句話就将此事輕輕扯過,他不再說此事,轉而對陳之钰道:“你母後為你物色了幾個人選,這是畫像,你拿過去看看。”
皇後見景甯帝向着她,看向了陳之钰的眼神都帶了幾分得意。
陳之钰見此,臉上的笑褪去了一些,他道:“好啊,父皇既如此說了,那我看看也成。”
一旁的太監遞上了一個托盤,上頭放着幾個畫像。
皇後朝着身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收到了指示,上前從托盤之中拿起了其中一副,打開給了陳之钰。
皇後在一旁介紹道:“這是太常寺卿家的三小姐,如今十六年歲,前一年方及笄,生得端正大方,你如何看?”
太常寺卿,落寞氏族,前些年倒還有些勢力,可前些年間,族中子弟出了事,犯了前朝的忌諱,最近些年被景甯帝打壓。
陳之钰看着面前的畫像,也不曾說滿意與否。
皇後見他不說話,便讓宮女拿起了另外一副。
“那你看看這個呢,鴻胪寺卿家的大小姐,十七年歲,同你就差一歲,相貌雖生得不及太常寺卿家的那位,但聽聞才情了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說起這鴻胪寺卿,是個出了名的癡情種,隻有一位夫人,不曾納過妾室,膝下也隻有一雙兒女,女兒倒還好說,正如皇後所說,才情出衆,可這兒子便不甚好說了,是個蠢出升天的,一生下來,腦子就不大好使。
偏偏鴻胪寺卿就這一獨子,想也知道,他家往後是個什麼樣的情形。
陳之钰仍舊沒有說話。
皇後有些坐不住了,但還是耐着性子給宮女使眼色,宮女又又換了一副。
皇後繼續道:“不喜歡她們嗎?你再看看這個呢?威武将軍家的,除了性子暴烈一些,沒什麼可挑剔的了......”
且不說本朝重文輕武,光是說這位小姐的性子,天生火爆,平日裡頭沒少傳出她傷人的事情,生得更是孔武無比,力大無窮。
陳之钰眼看皇後還想繼續介紹下去,擡手打斷,他笑了一聲,而後無奈地歎了口氣,他道:“真是辛苦娘娘了。”
能為他找出這麼些個人家,也真是難為她了。
在皇家,婚姻大事,除了男女之情外,更多是要看家族勢力,就比如當初陳之齊的婚約,這皇後千挑萬選,最後為他敲定了閣員家的姑娘。
李閣老,官拜吏部尚書,入内閣,手上是有實打實的權力。
可觀她為陳之钰挑選的呢,生怕他落得一點好處。
說她辛苦,他可沒冤枉。
皇後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發現,她忙起身道:“之钰阿,你這究竟是想要什麼樣的姑娘阿,母後已經給你挑出了這一等一的好姑娘,你可不能太挑剔呀。”
竟反倒來說他挑剔,陳之钰也沒惱,隻是道:“方才娘娘不是還說孤身份尊貴嗎,皇兄娶了閣老家的小姐,難道孤不該娶個更金枝玉葉些的嗎?還是娘娘覺得,皇兄比孤尊貴?所以就随便弄了些人來糊弄孤嗎。”
陳之钰說這話時,面上盡是純良,可又說得如此直白,不經腦子,聽着倒像是在說什麼孩子話,不知叫人如何駁斥。
皇後被拆穿了心思,氣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竟直接指着他道:“你豈能......豈能這樣想本宮!你不能仗着年紀小,便什麼話都敢去說。本宮辛辛苦苦為你操勞,反倒是叫你這般揣度。本宮做錯了什麼?看你到了年紀,操持你的婚事,倒還是錯了?我雖不是你親母,可若你母後在世,也一樣要為你操勞,難道她為你操勞之時,你會對她說這樣的話?!”
“你配提她?”陳之钰臉上的笑終于褪得無影無蹤。
“太子,你太放肆了。”終于,景甯帝出聲制止兩人的争執。
陳之钰面無表情擡頭看向了高座上的男人。
景甯帝出聲,直接打斷兩人之間的對話,他又一次偏向了皇後。
不隻這一次,也不隻是今日。
從小到大,他次次如此。
他當皇帝這麼些年,一國之主,難道說會看不清楚皇後的伎倆?
不,他什麼都懂。
可是他又說。
太子,你放肆。
氣氛陷入了一片僵持,空氣之中散發着一股火藥味。
陳之钰連裝都懶得再裝了,他直接問景甯帝,“可是我就是不喜歡,那怎麼辦呢?父皇是要逼我随便娶一個嗎。”
聽他如此說,景甯帝倒也沒有就此生怒,隻是聲線更沉了一些,他眼中晦暗不明,說道:“不喜歡這些,那你是喜歡什麼?阿钰,你就算是想要娶天上的仙女,也要看看仙女願不願意奔你而來。”
言下之意不就是,像他陳之钰這樣的人,就是活該配不上好人家。
他為太子,可母後早逝,父皇又不疼愛,而現下大皇子一派形勢大好,他這個太子當得更是如履薄冰,就連他的母族,侯府也都近乎放棄他了。
沒有人覺得,他這個太子能一直當下去。
萬一到時候陳之钰被廢了呢,那他便是死路一條。
這樣的情形下,他憑什麼以為,旁的好姑娘、有權勢的人家願意嫁入東宮。
況說,在世人眼中,陳之钰雖然良善,可這良善過了頭,便是懦弱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