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之钰的聲音聽着帶了幾分微不可查的委屈。
反正每次冷戰,煎熬的隻有他,她到頭來久像是個沒事人一樣。
上次幾天沒有說話,他不想再來一遍了。
既然她心裡不舒服,有什麼話就直接說開好了。
明無月聽了陳之钰的話卻笑了笑,“好好說嗎,那我同你好好說,我同你說我在氣些什麼,我看陸舟要成婚了,我心裡難受行了嗎。”
“你還喜歡他?”陳之钰問她。
從前喜歡他,現在也還喜歡他?
他早就知道她是明悅了,他當然也知道,從前的她有多喜歡他。
從前的明悅,眼裡隻有陸舟,在她眼中,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自從明無月來了東宮,陳之钰開始在意她之後,卻發現,明無月對陸舟也很在意,每一回陸舟出現,她的反應都不小。
他怕她對他念念不忘,怕她對他又恨又愛。
他就怕會這樣,所以那日,陸舟要他幫忙當說客的時候,他才會答應。
他想,陸舟還是快點成婚吧。
可他沒有想過,明無月的反應會這樣大。
他都這樣對她了,她卻因為這件事情跟他置氣。
“你真沒良心。”
陳之钰語氣帶了幾分生冷,看向了明無月,那雙琥珀色的慈悲目,此刻沒有絲毫情緒起伏。
明無月蹙眉反問,“我喜歡他什麼?他狼心狗肺、薄情寡義,全身上下有哪一點值得人喜歡的地方。我就是看不慣他過得好,心裡頭不舒坦不行嗎?還有,我怎麼就沒良心了,我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了嗎?”
她知道陳之钰對她很好,知道她不該對他發啤氣。
她就是高興不起來,就是心裡頭不舒坦,那又怎麼了呢。
他憑什麼什麼說她沒有良心。
狼心狗肺、薄情寡義。
原是因為這等緣故……
陳之钰不自覺松了口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本以為她是難忘舊情,卻不想,是看不慣他過得好……
陳之钰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見眼前的人眼眶竟又紅了,她道:“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誰都對他那樣好,誰都要幫他,就連你也要幫他。”
如果沒有陳之钰,陸舟的婚事也不能行進的這樣順利。他幫他是天經地義,她都知道,而她也沒有什麼立場去反對。
畢竟,就因為她不喜歡陸舟,所以陳之钰也要去讨厭他嗎?
她就是那樣沒用,隻能在一旁幹看着。
她什麼都做不了,自以為是的籌謀,也何其可笑。
她氣老天不公,更氣自己無用。
陳之钰知她在氣什麼了,她在氣他幫陸舟。
算起來,陸舟是她的仇人,可他卻幫他。
不同陳之钰看着溫吞的性子,他形事向來果決,也從不曾會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而後悔,可是看着眼前紅了眼眶的人之時,他在想,是不是做錯了。
她這個時候一定會覺得,誰都不站在她身邊。
就連他也是。
陳之钰喉中微哽,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默了良久,伸出手想揉下她的腦袋,安撫她的情緒。
可這一摸,就讓明無月那憋了許久的情緒徹底潰散,情态難堪,終是忍無可忍。
“你早就知道了吧,你早就知道我是明悅。”
他剛剛問她,是不是還喜歡陸舟。“還”這一字用得十分古怪,除了知道她是明悅,不然他根本就不會這樣問。
他這樣聰明,他一定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隻是一直沒有揭穿她那拙劣的謊言。
他什麼都知道的,但他卻不站在她這一邊。
明無月拂開了陳之钰的手,她往後移了些,妄圖離他遠些。
陳之钰看着她退後的動作,被刺紅了眼,心也像被人抓了一把,疼得厲害。
他從前對陸舟說過,若是喜歡一個人,看到她落淚也會心疼得不行。
她在他的面前哭得好厲害,可他什麼都做不了。
她連他的觸碰,都會嫌惡。
“我知道你不會因為我而去同他作對......可是就連你也幫他。神京路遠,我們走了整整一個月,我知道他不喜歡我,我上京來,也隻是為了當面同他說清楚那一樁婚事,不喜歡,我又不會死乞白賴纏上他。”
“可是他呢,他害我至此,我的哥哥、姐姐、父親,全都因他而死。他要娶雲若禾,就設計害死他們,你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嗎,你不知道的陳之钰......”
姐姐被人淩辱至死,兄長、父親被人剖心挖膽,死狀凄慘。
可他們不知道,這世上沒人會在意他們的死,隻有她一個人,一個人會因為這些事情不得解脫。
明無月藏了小半年的秘密,就在今日和盤托出。
她哭得泣不成聲,淚水爬滿面,陳之钰再忍受不住,他将她抱入了懷中,他對她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他隻是吃醋,吃醋她的視線總是落在他的身上,他總是記得,以前她看他的那雙眼。上一次他聽到她對雲若禾說得那些話,他氣在頭上,卻不知她是在說些氣話。
陳之钰太害怕,他太不自信了,以至于,連陸舟他都會害怕。
分明陸舟害她至此,可他卻還擔心她同他會有些什麼想法。
他說他不知道......可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他多想想也該知道,她有多痛。
可他卻為了争風吃醋,順水推舟幫了陸舟。
她怎能不氣他,怨他。
明無月被他擁在懷中,可卻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等馬車駛到了東宮的時候,明無月竟在陳之钰的懷中哭睡了過去。
陳之钰将人抱回了主殿那處。
動作很輕,明無月一路也不曾醒來。
他替她脫去沾了雪水的外裳,将人塞到了被子裡頭。
一日過去,她身心俱疲,呼出的氣都有幾分沉。
陳之钰坐在床邊,看着床上睡夢中的女子,她像是做了什麼噩夢,眉頭從始至終一直緊緊蹙着,面色極其不好。
陳之钰不知現下該怎麼辦,去何處,做什麼,他坐在床邊,很久不曾這樣迷茫過了。
擡眼望向屋外,一片雪白流淌入他的眼眸之中,天地萬物皆歸于虛無。
陳之钰就這樣一直坐在這處,期間文序進來勸了他幾回,但都沒用。
後來快到了傍晚時分,冬季的天黑得很快,不過酉時,天就快黑透了。
明無月終于從床上醒來。
她頭痛得厲害,睜開眼看向周遭環境,才知這不是在自己的屋内,而陳之钰正坐在一旁。
昏暗的屋内,光線不明,他的側臉有些模糊,沒有平日那樣鋒利。
“醒了。”
他察覺到了她的動靜,開口詢問,嗓音還帶着幾分喑啞。
明無月默了一會,似是剛醒來還沒反應過來。她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到了陳之钰的寝殿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