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内裝飾富麗寬敞,一架火爐擺在角落裡,将外面的寒冰凍雪完全隔絕掉,溫暖迅速包裹了全身。
男人跪在地上,被内裡的華美驚得呆愣住。
沒一會兒,簾子被撩開,上來的正是剛才那位萬小姐。
他怯怯擡頭,萬辭徑自走上前,倚在貂皮軟榻上。
錦衣長裙自座塌上垂落下來,一直展在男人面前,若隐若現的冷香萦繞在馬車裡,将他身上的髒臭味蓋下去不少。
外面傳來行進的聲音,駿馬低鳴一聲,被車夫趕着走。
馬車穩穩前進。
萬辭冷眸垂下,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叫什麼名字?”
地闆都鋪上了狐狸皮毛毯,男人凍得生疼的腳丫子踩在上面,頓感新奇。
他平了平心緒,見這位女子并沒有惡意,身體才漸漸放松下來,老實道:“我、我叫江修臨。”
萬辭眯了眯眼,“看你好手好腳的,為什麼流浪?”
江修臨想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迷茫道:“我沒地方去。”
萬辭不緊不慢道:“戶籍何處?”
江修臨小聲道:“不知道……”
“年方幾何?”
江修臨依舊低着頭:“不清楚。”
“呵,”軟塌上的女子隻覺得可笑,“一問三不知,你怎麼長這麼大的。”
江修臨覺得委屈,“三年前自一條江岸邊醒來,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有位老者告訴我,一直向南走,就能找到我的歸所。”
“是嗎?”萬辭來了興趣,“怎麼不報官?”
男人眼裡再次茫然,疑惑道:“什麼是報官?”
萬辭頓了頓,看這家夥也有弱冠之年,怎得不谙世事。
“識字嗎?”
男人搖了搖頭。
萬辭倒是笑了,“不識字,你的名字又是誰起的呢?”
江修臨怯怯看着她,“路上碰見的那位老者幫我算的,說叫這個名字……對我好。”
馬車内再次陷入沉默,隻有車輪碾過雪地的聲音不住響起。
江修臨也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到底信沒信,隻是馬車裡長久沒有一點别的聲音于他而言,實在是一種煎熬。
最後,江修臨實在忍受不了這無言的恐懼,開口求問道:“侯爺,您這是要帶我去哪?”
萬辭懶洋洋地撐在窗台上休憩,聞言,她睜開眼睛,漫不經心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想到外面那些帶刀的護衛,江修臨心裡一陣發寒,不敢再出聲。
偏偏肚子又餓得不行,不斷發出咕噜噜的叫聲。
他尴尬的紅了臉,用力捂住肚子希望它不要再讓他出醜了。
心裡默默難受,要不是這些人突然來,他這會兒已經吃上果子了。
聽到聲音的萬辭坐了一會兒,轉身從身後的匣子裡拿出來幾塊糕點。
江修臨眼睛頓時就亮了。
萬辭伸了伸手,晃晃手裡用紙包好的糕點,像逗小狗一樣,道:“自己過來吃。”
馬車依舊在行進。
内裡雖然寬敞,但要站立起來還是有些困難。
江修臨眼裡隻顧盯着那幾塊香甜可口的糕點,耐受不住胃裡的煎熬,就着跪在毯子上的姿勢,手腳并用爬了過去。
到萬辭面前了,他忽然停住了。
還是有點不太相信這人會那麼好心給他吃的,男人眼神帶着些懷疑和畏懼,望着那糕點不停咽口水。
有趣。
萬辭挑了挑眉,于是将手往前遞了遞,示意他可以吃。
江修臨這才敢伸出髒兮兮的手,小心翼翼地拈起糕點,然後飛快縮到馬車角落裡狼吞虎咽。
甚至因為吃的太急,捂着嘴不停咳嗽起來。
萬辭就那麼倚在窗台上,饒有興趣地看他因為嗆住而咳嗽,肩膀一抽一抽的。
回府後,江修臨一臉懵地被帶走,身後跟着兩個帶刀護衛,不知道要把他往哪裡領。
這陣仗,江修臨以為自己要被秘密處死了,于是吓得又跳又叫,幾個傭人都抓不住他,最後整個府邸的下人都跑出來,在萬辭的卧房門外按住了哭得滿頭滿臉都是淚的男人。
等被摁在澡盆裡裡三遍外三遍地洗了個幹淨并換上了新衣服後,江修臨眼眶還是紅的,坐在房間裡一邊哭一邊往嘴裡塞桌上的雞腿,哭得梨花帶雨又滿足惬意,并順便打了個飽嗝。
忽然,他聽到門外傳來了人腳步聲。
江修臨火速咬下最後一口雞腿肉,然後叼着嘴裡的肉鑽進了床底。
一雙穿着鏽滿了錦繡花紋鞋子的腳走了進來,緊接着,門被關上。
江修臨一邊嚼着嘴裡的雞腿肉,一邊緊張盯着那雙鞋一步步靠近,心髒撲通撲通跳。
最終,那雙腳停在了床邊,距離男人不過幾步的距離。
江修臨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