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弟子在門前鬧鬧哄哄猜發生了什麼,江重雪本人像隻優雅的獅子貓,任外頭風雨離亂,他自巋然不動,專注解決手裡的糖餅。
待糖餅吃完,他略一甩手,用了淨訣的手心幹淨如初。而後平靜吐字道:“外面死了人。”
“哦,死了人啊,我說是啥……啥!?”顧吟歌一聽,眼亮得吓人,打開門探頭去看。
光在樓上顧吟歌看不出什麼,他往前走了兩步,撐在樓梯欄杆邊遠眺人群嘈雜之地。二樓有一間客房前聚着不少人,但卻沒多少人敢看房裡,那房門大敞,顧吟歌移步調整了一下角度,看清了裡面的全貌。
這一看令他倒吸一口冷氣,受驚過度,後退了兩步。
顧吟歌立在原地緩了緩,旋即轉身回屋,看着兩雙好奇的眼睛,嘴唇張合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林雁心覺不對,從乾坤袋裡抽出來一條手絹遞給他,說道,“擦擦頭上的汗。”
顧吟歌茫然摸額頭,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泌了一頭冷汗。
“很吓人嗎?”楊鴻夢試圖探頭往外看,顧吟歌下意識側身去攔。
他深吸幾口氣,開口道:“對面二樓,有一具屍體,血肉模糊,應當是……被剝了皮。”
此言一出,屋中頓時靜默。
在衡雲門修行,原則上是不該怕死屍的,師長不止一次帶他們入幻境,去見被邪魔妖鬼摧殘成肉糜的屍體。
可這是一具剝了皮的屍身,它不像肉糜一樣,好歹能靠别的想象來轉移心底恐懼。它是一具能看出人形來、有着人的血管脈絡器官、卻沒有人皮的屍身。單隻是提一提,林雁都忍不住渾身冒雞皮疙瘩。
手裡的餅子頓時不香了,林雁默默放下,撫着胸口不說話。
“弄成這樣子,總不能是人幹的吧……”楊鴻夢壓下洶湧的吐意,低聲道。
“對從事這個行業的人來說,可不是多難的一件事。”林雁深吸幾口新鮮空氣,說道。
顧吟歌小聲道:“還有專門剝皮殺人的兇手嗎……”
“屠戶。”江重雪穩穩地坐在窗邊小椅上,突然開口道。
“是啊,”楊鴻夢接話道,“我們商會下有個烏金社,專營養豬一業。少時我随父親去那裡巡查的時候,見到屠戶殺豬剝皮,手法幹脆利落。”
“對,我就是在說這個。”林雁吐氣,嘀咕道,“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咱們到哪哪死人啊?”
莫非她拿的不是劍修天才劇本,而是死神小學生劇本?
她認為自己可沒說“心機之蛙一直摸你肚子”的能力,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府衙吧。
不過心裡毛毛的,這樣的情緒一直到晚上都沒有消解。
衙役是傍晚來的,估計也是沒見過這種場景,納悶今日怎這多命案的話都能傳到躲在屋中的林雁耳朵裡。
許是這起命案實在是手法殘忍,令人震驚,為了減少更多人看到而擴散的影響,衙役很利索地将屍體帶回了府衙裡,眼下外頭喧嚣盡散,楊鴻夢和顧吟歌也在檢查乾坤袋裡帶的東西,準備出發了。
林雁弱小無助又可憐地坐在床邊。看看楊鴻夢,楊鴻夢給了她一個甜美的笑容,看看顧吟歌,顧吟歌瞅了他一眼,看看江重雪……算了,不看了,想也知道他還坐在窗邊當絕美油畫呢。
嗚……不想看家了,想回歸大部隊。
夕陽最後一縷光沉下遠方山脈,莫名的恐懼變本加厲侵蝕林雁的心髒。
帶好東西的楊鴻夢摸摸她的頭,還當她這坐立不安是在緊張:“别想太多,有仙尊在呢,我們出不了事。”
林雁垂頭喪氣,聞言點點頭,蔫蔫的,像朵被雨打濕的小花。
别害怕,林雁,别怕,那剝皮的說不定就是個普通凡人。她再怎麼菜也是修士,丢個火訣起碼能争取脫身的時間。
這麼一想,林雁微微壯了膽,給自己繼續打氣:不怕不怕……林雁,娘們一點!大女人天不怕地不怕!
“你。”
一道清冷聲音打斷了林雁的自我鼓勵,緊接着雲白鞋面出現在林雁低垂的眼前,即便在黯淡無光的室内,來人的一襲白衣依舊引人注目。
林雁讷讷擡起頭,江重雪目無感情地垂睫看她。
那雙純黑瞳眸什麼都沒有,幹幹淨淨,什麼情緒都看不分明,但林雁狂跳的心莫名安靜了下來。
“随吾一道。”
聽到這話,林雁顧不上客氣,一蹦而起,抓起旁邊的乾坤袋和佩劍就道:“好的師尊,沒問題師尊,師尊有命弟子莫敢不從!帶這些東西走可以嗎師尊!”
“可以。”江重雪斂睫,輕聲道。
“不是說要留在這看家嗎?”顧吟歌欠兮兮湊過來,他一早就看出來林雁害怕了,原打算故意忽視她,等到了門口再找借口給她台階下,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逗逗她,卻不曾想這個台階由人家親師尊給搭好了。
林雁扁扁嘴,懶得怼他。
誰料寡言少語的江重雪再度開了口:“有吾在,無需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