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之下,她彎了腰,透過門縫往裡看,隻見裡面綴滿夜光石,瑩瑩綠光下映出一大片書架。
“好像是存放書的地方。”她回過身說。
墨遲上前一把揪下符篆,動作利索地把璃沫吓了一大跳,他低笑一聲,“你怕什麼,這是我的幻境。”
璃沫頓時把心放下,“我差點忘了,你在這裡生活了很久,那你一定知道為什麼這裡貼着符篆?”
“不知,”墨遲斂去笑意,擡眼凝視着黑塔,“我熟知魔宮的一切,卻從未見過有這麼一座塔。”
璃沫頓時睜大眼,“那你還敢撕符篆?”
墨遲推開門朝裡走去,聲線沉着,“反正走不出幻境也是死,被符篆反噬說不定死得更痛快。”
璃沫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都要死了,還怕什麼符篆,萬一黑塔裡就隐藏着幻境不破的原因呢?
書架一排一排,黑漆漆的墓林一般。裡面放着一卷卷竹簡,每卷都貼着小小的封條。璃沫湊近去看,鬼畫符般一個都不認識。
“是魔族的字。”墨遲輕聲道,随手揪下來一顆夜光石,順着竹簡一卷卷照過去。
璃沫不懂魔族文字,亦不敢碰這些書,隻能站在一旁幹等。不大一會兒,墨遲便沒了蹤影。
黑塔裡熒光點點,靜谧得令人頭皮發麻。她隻消站了一會兒就心中害怕,穿梭在書架間尋找墨遲。
書架間有的地方十分狹窄,轉身時不小心帶落了幾卷書,“嘩啦”一聲掉落,激起灰塵四溢。
墨遲聞聲疾步過來,見她正彎腰拾取書卷,剛想說放着他來撿時,視線裡閃過一樣東西。那是一個丸子大的骨雕镂空小球,上面的圖案跟他的白骨提燈一模一樣。
墨遲心中一動将小球撿起,蝕骨的涼意也跟白骨提燈一模一樣。他剛要細看,就覺渾身顫粟,一股磅礴浩瀚的陌生情感從小球裡洶湧而出,生生擠入他的識海,少年頓時撐圓了眼,指骨都在顫抖。
他從未體驗過這樣濃烈的情緒,明明眼眶疼得碎裂,卻連一滴淚都流不出。心髒被用力揉捏,他彎下腰,死死咬住牙,疼得發顫。但最令人難以忍受的是哀莫大于心死,這種什麼都失去什麼都無法改變的無力感,一寸寸地摧毀着他的意識。
“墨遲?”璃沫将書卷全都撿起,轉身看到墨遲垂眸捏着一個小球在看。仿佛驚雷劃破永夜,墨遲手指一松,小球掉了下去。
意識重新回到身體裡,黑沉沉的瞳孔中映出少女的臉,他這才發現,自己沒有彎腰,亦沒有疼得那麼厲害。
夜涼如水,璃沫扛不住睡意靠在牆上合着眼。
墨遲用布包着小球翻來覆去地看,明明裡面镂空,那股劇烈的情感從何而來?又是什麼人灌進去的呢?
沉思間他想起開啟骨燈的方法,手指從夜風中撚出一片利刃,輕輕一劃,幾滴血珠落下。
镂空的小球上緩慢浮現出一行字,少年驚訝地睜大了眼。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可以這樣出去。
*
璃沫被一股淩冽的風驚醒。
殿中央,墨遲跪在地上,彎着腰将手伸進一盞鏽迹斑斑的燈。在他周圍,一道似人似風的怪物在瘋狂繞着他轉。她聽不到怪物在說什麼,隻能聽到急促的嗬嗬聲。
“你舍得離開這裡嗎?你是魔域最高的統率,就連妖族都要給你上供。隻要你願意,你可以将天界都占領。财寶、美人、權勢、地位還有無盡的壽元,這些人人都想要的東西就堆在你腳下啊。”
少年擡起眼,漆黑的眸子裡都是嘲笑,“堕靈隻有這點本事了是嗎?你覺得我得有多蠢才會在同一個坑裡跌倒兩次,你說的這些都是幻境。”
“不不,”堕靈急急道,“你不覺得奇怪嗎?這個幻境如此逼真。事實上我并沒有做什麼,我根本控制不了這個房間的東西。你瞧,你今天找到了個好東西,這總歸是真的吧?”
“你留下來再探探,這種機緣千載難逢。你難道不好奇嗎?是誰建造的黑塔,又是誰将小骨球放在裡面?要知道,幻境的東西無法帶到外面,你離開了,這個小球也會跟着摧毀,你不覺得很可惜嗎?”
墨遲嘴角的笑淡下來,“堕靈有一點還蠻值得學習的,就是锲而不舍的意志,可惜你沒找對地方,你的誘惑對我沒吸引力。”
骨燈重重地咬住他的手心,如果仔細看,不如說骨燈咬住了他魂魄的一角。
小球浮現的字是一道禁術,用十年壽元換取強行離開幻境的機會。
“你别後悔,”堕靈厲聲道,“禁術雖然可以離開幻境,但後面還有那麼多房間呢,你有多少壽元可以兌換出去的機會?”
墨遲垂了垂羽睫,嘴角勾起無所謂的笑,“或許會後悔吧,但誰讓我答應她了。”
他的小姑娘說跟他在一起不會害怕。
那麼就算壽元散盡,他也要帶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