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惘臉上流淌着陰冷的怨恨。她滿懷惡意的眼睛死死盯住門口的萬象之源,然而後者的視線卻一直落在那滿身血眼的神明身上,似有幾分失落。
“應該不用我照料了吧?”葉淩若無其事地撿起鐮刀,笑着走過萬象之源身邊,卻被她一把拽住。
“等等。”萬象之源用力吸了一口氣,眉頭蹙起,“凜夜,憂惘,為什麼你們要對彼此滿懷敵意?為什麼就不能好好相處呢?”
“什麼叫彼此?一開始就是這個混蛋想要殺凜夜,剛剛還說了那些難聽的話,打她都算輕的了!”西斯素來受不了一點委屈,氣鼓鼓地向萬象之源讨要說法。
葉淩倒是沒說話,隻是側過頭,嘴角微微上抿,似笑非笑。
萬象之源歎息:“憂惘,我讓凜夜先進來就是為了讓你看看,為了取不死之心她到底受了怎樣的苦,你應該心懷感激才對。”
“萬象,你是瘋了嗎?居然要我感謝她?要不是她闖入虛原我會遇到紅山嗎?再說,不死之心呢?她取來了嗎?”
面對這些咄咄逼人的質問,萬象之源無法回答,隻能愣愣站着,在兩個“朋友”間左右為難。
善良溫柔或許是一種很好的品德,可一旦過度就會将人變得優柔寡斷,失去明辨是非的能力。葉淩并不想對這位至高神過度苛責,可叫她退步更是不可能,于是甩開萬象之源的手,眼神示意夥伴們和自己一起出去。
“你去哪?”
“去河邊,把血迹洗掉。”
“我……這……這是換洗的衣服,你拿上。”
萬象之源把手上抱着的東西都遞了過來,是幾件做工簡單的服裝,還有一條暗色鬥篷。她之前說去找東西就是為了拿這些。
葉淩默默接過,很快便和夥伴們離開小屋,走在泛着薄紅的土地上。
虛原的天氣總是很好,陽光和煦清風陣陣,周遭的景色也分外明媚,隻是葉淩一行沒有欣賞的好心情。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悉迪抿唇,似是在思考,“憂惘的反應有些過了,不像是單純的厭惡。”
“倒像是……和你有仇,又或者你影響到了她的利益,想盡快将你除去。”
“可我們之前都沒見過,利益糾葛更是無稽之談。”葉淩迅速在腦海中回想,确信自己和憂惘之間并無交集。
岩羅猜測道:“也許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
“對!我懷疑憂惘的身份不一般!”西斯說着踮起腳四處張望,又壓低聲音:“我一定在哪本書上看見過她的真身!有時間我要去找找,說到底有名有姓的古神就那些,總能找到的。”
“嗯。”葉淩點頭,又說:“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為什麼紅山突然又想殺我。”
雖然山之主精神不正常,但也不至于如此反複,更何況葉淩分明從她眼中感受到了一種發自内心的憎恨,好像自己欠了她什麼似的。
岩羅繼續:“會不會……她倆想殺你是出于同一個原因?”
打傷憂惘的是紅山,說明至少這兩人間存在交集,岩羅的猜想并非毫無道理。
葉淩細細思索,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卻又想不清楚,便揉揉面中的眼睛,決定先将身上清理幹淨。
河水清澈見底,不久前她們幾人還和萬象之源在這裡遊過泳,算是很美好的回憶。
葉淩這樣想着,勾起嘴角,俯下身卻見水中有一隻怪物的影。那東西幾乎完全是由眼睛構成,勉勉強強能看出人形。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葉淩還是有些驚訝,脫掉衣服後又看了一會兒,才轉過身問自己的夥伴:“是不是很恐怖?”
“沒有!不管你變成什麼樣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西斯大大咧咧地撲過來,抱住血淋淋的葉淩,對着她擠滿紅眼的面頰親了一口。
“我還是第一次長這麼多眼睛,真像個怪物……”
葉淩并沒有誇張,她現在的模樣和“人”已經相差甚遠,而在知道這些眼睛來自于千星之穹後,她的厭惡之情更是到達了極點。
雖然已擁有了無比強大的力量,但葉淩始終認為自己是人,或者眷族,而非那些生來“尊貴”的神,更不是血眼這種隻能寄生于她人血肉的怪物。
與其說血眼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不如說是一種難以剝離的寄生蟲,是千星之穹侵略本性的微觀具象。無盡礦洞中葉思千就想讓血眼取代自己,那時她沒能得逞,可自己如今的身體,到底還有多少屬于人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