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從外面打開,熱氣湧了進來。
孫仁怒氣沖沖地擡頭看去,就見皇後跟前的大宮女丹映冷臉站在門前。
他臉色陡變,滿腔怒氣都飛去了爪窪國,額上冷汗涔涔,“丹映姑姑,您貴人事忙,有什麼事派人吩咐一聲就好了,怎麼還親自來了? ”
丹映看見倒在地上的武文秀,冷笑一聲,“我若是不親自來,怎麼能知道你孫仁如此膽大妄為,連主子要的人都敢迫害呢?”
孫仁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才該死!奴才實在不知道文秀姑娘是皇後要的人,若是知道,就是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欺負她啊!”
丹映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走到武文秀身前,将她扶起來,“文秀妹妹,你沒事吧?”
看着突然出現的丹映,武文秀簡直難以置信,皇後……皇後真的要召見她嗎?心中的憤恨瞬間化作狂喜。
她緊緊抓住丹映的手,淚水在眼眶裡打着轉,唇角卻微微笑着,“丹映姐姐,我就知道你不會忘了我的。”
丹映正要開口,卻見她手指破皮流血,指甲開裂,連忙執起她的手,取出帕子,将傷處輕輕包住,“是我來晚了,才叫妹妹你受了委屈。”聲音滿是愧疚和疼惜。
武文秀搖搖頭,“這不是姐姐的過錯,而是孫仁這人太可惡,他向我索詩不成,便毆打于我。”
“原來是這樣,那這人當真是該死。走吧,咱們先去見皇後,待會再來與他算賬。”
丹映攜了武文秀往外走,門外那個小太監早吓得在滾燙的石磚上跪下,額頭緊貼着地面,一動也不敢動。
而孫仁聽到“算賬”兩個字,立即想起了皇後的狠戾手段,眼前一黑,當即暈了過去。
過了一會,他給幾聲帶着哭腔的“幹爹”叫醒過來,睜開眼睛,就見他那沒根的幹兒子正抱着他胳膊直晃,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孫仁一把将他抓住,顫着聲音問:“你之前跟我說,那個挨了皇後抽鞭子的典廄令,後來怎麼樣了?”
小太監愣了下,才回答:“當天晚上,就死了。”
孫仁心裡一陣發毛,腦袋嗡嗡直響,險些又暈過去。
他哆嗦着腿站起來,“快扶我去,去皇後宮裡,我得親自去請罪。”
小太監立刻攙住他,走了出去。
不多時,兩人就到了皇後宮門前,當然,宮門他們是進不去的。
孫仁脫下衣服,光着上身,就在宮門前的長街上跪了下去,烈日當空,直曬得他頭暈眼花,兩股戰戰,卻也隻能咬牙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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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文秀跟在丹映身後,穿過日影斑駁的回廊,來到主殿。
一想到馬上就能親眼見到池皇後,見到這個以一己之力攪弄朝政的女人,這個能夠改變她命運的女人,她就激動不已。
拼命呼吸,才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
走進殿内,隻覺涼風習習,細密的白霧從晶瑩剔透的冰山上散開,瞬間帶走了她身上的熱氣。
屋裡站了許多人,卻沒有一點聲息,耳邊隻能聽到丹映回禀的聲音,“主子,文秀姑娘來了。”
武文秀頭垂得更低,眼角餘光裡,隻看見高座上那人一點玄天色的衣角。
她立即伏跪下去,四體投地,“奴婢武文秀,拜見皇後殿下。”
池婙見武文秀向她行此大禮,心中微訝,語氣溫和道:“起來吧,賜座。”
丹映搬來凳子,讓武文秀坐下。武文秀道了聲謝,坐了半邊凳子,随即垂眉斂目,安靜等候問詢。
池婙忙着清理皇帝那個老登,若不是丹映提醒,還真把這人給忘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起武文秀,這人光看外表,就是個柔順怯弱的小姑娘,然而她的詩全不是這麼回事,相反,疏狂銳利的很。
池婙緩聲開口,“你的詩的确不錯,文采斐然,我身邊也正好缺個有學識的人。不過,比起考校你的學問,我更想知道——”
頓了下,再開口,聲音驟然冷冽起來,“武文秀,你想要什麼?”
武文秀擡起頭,猛地對上池婙的目光,刹那間,她有種被獵人盯住的危險感覺,心跳加速。
好一會,她才緩過神,靜心思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她想要什麼?
她自負文才,想要一展所長,而不是埋葬在行宮裡,潦草一生;她心懷大志,想要執筆為刀,而不是消亡在曆史中,籍籍無名。
可問題的關鍵并不是她想要什麼,而是池皇後想聽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