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耳邊最後響起的,是李孝辭驚慌的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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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皇宮,趙明月打發了春迎和秋實回去收拾宮殿,自己則留在了皇後居住的清甯宮,準備和池婙用晚膳。
不過,在這之前,她并沒有找到機會和池婙說話。
“聖上出巡在外的這段時間,肯定積攢下了不少奏折,武侍書,你先替我整理好吧,我明早來看。”池婙吩咐武文秀說。
趙明月擡眼看了下窗外的夜色,阿娘也太苛刻了吧,明早之前,根本沒給武侍書時間整理啊!
轉頭看向武文秀,她隻是微皺了下眉頭,便點頭應下來。
這時,丹映進來說,晚膳準備好了,武文秀便告退離開。
池婙讓傳膳,就和趙明月坐下來吃飯。
雖說食不言寝不語,但池婙這裡并沒有這個規矩,趙明月嘗了一口蝦黃豆腐,覺得滋味不錯,便取過調羹舀了一勺在池婙碗裡。
“這個好吃,阿娘,你快嘗嘗。”一臉希冀地看着她。
池婙拿起筷子,正要吃,忽然從殿外走進來一個人,聲音急切,“主子!”
話音甫落,這人就走到了池婙身前,趙明月一看,這不是那個一等侍衛玉照嗎?
玉照俯身在池婙耳邊說了什麼,池婙就把手裡的筷子放下了。
趙明月有些不滿地瞪了她一眼,什麼事情這麼急,一定要在吃飯的時候來說!
玉照若有所覺,轉臉疑惑地看向她,趙明月朝她微微一笑,假裝無事發生。
玉照收回視線,接着向池婙彙報:“是靈瓊探聽來的消息,太子想要把那封诏書交給李宰相……”
聽見這話,趙明月猛地擡起了頭,靈瓊?她不是在趙純伺候的宮女嗎?
和這個名字一同從腦海裡浮現出來的,是一段沉寂多年的灰白記憶。
有一年冬天,趙明月去趙純宮裡,看見一個身形瘦弱的宮女蹲在紅梅樹下,身上衣着單薄,雙手埋在雪堆裡,瑟瑟發抖。
她以為這宮女是趙純捉弄了,便走過去想帶她進屋,誰知走近了,才看見那片雪上全是殷紅的血液,甚至還在不斷擴散,和碾碎了的紅梅混在一起,觸目驚心。
趙明月吓了一跳,立刻把宮女的手從雪堆裡拿出來,她手指凍得吓人,跟冰柱子一樣,指頭也是青得發紫。
更恐怖的是,那十根手指頭上,原本長着指甲的地方,光秃秃一片,隻看得到不斷湧出來的鮮血。
她的手指甲,全部被拔掉了。
趙明月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隻覺自己手指也疼痛起來。
宮女怯怯地看着她,聲音直顫,“太子,太子讓我把手埋在雪堆裡,說這樣做,就可以很快止住血了。”
騙人!估計趙純正躲在暖閣裡偷笑呢!
趙明月很是生氣,立刻找來太醫給她包紮傷藥。
一問才知道,這宮女叫靈瓊,趙純看長得瘦小,性格又過于老實木讷,就經常捉弄取笑她。
這一次,是因為天氣太冷,她不小心手抖打碎了一個茶盞,趙純就大發雷霆,讓人拿鐵鉗把她指甲都拔掉了。
趙明月聽得既氣憤,又覺得恐怖,她弟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殘忍了?
她想要把靈瓊要來自己宮裡,可趙純卻怎麼也不肯放人,還搬出阿爹來教訓她。
趙明月沒有辦法,隻好放棄。
這之後,她再也不敢直視靈瓊的眼睛,因為她給了靈瓊希望,又親手把這份希望打破了。
靈瓊像是知道這點,慢慢地,就沒有在她面前出現過了。
趙明月一直罵趙純自私懦弱,可是她心裡很清楚,她才是那個最懦弱,最無能的人。
後來,趙明月年歲漸長,或許是因為愧疚,又或許是因為良心難安,她開始學着讓自己勇敢起來。
所以,在南陽行宮裡,池婙想要打死典廄令和馬夫的時候,她才會那麼堅定地站出來阻攔她。
隻是沒有人知道,當時她心裡怕得要死。
現在回想起來,那兩人害死了阿娘的愛馬,的确該罰。
不過眼下的情況是怎麼回事?靈瓊什麼時候成了阿娘的人了?她給玉照傳了什麼消息?那個诏書又是怎麼回事?
趙明月一頭霧水。
明明從南陽回都城的這段時間,她一直跟在阿娘身邊,為什麼卻感覺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呢?
玉照說完,就退到了旁邊。
池婙轉頭吩咐宮女,“去請太子過來用晚膳。”
趙明月看了眼桌上的殘羹冷炙,疑惑地問:“阿娘這是打算請趙純過來吃剩飯剩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