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婙略略低頭,嘴角勾起一抹邪惡的笑。
那可是隻要喝下去就會變成白癡的返祖藥,花了她二十積分呢。
轉臉看向趙明月,不想卻撞見一雙明亮清澈的眸子,朦胧的月光下,熠熠生輝如寶石珠子,心髒一跳,湧到嘴邊的話忽然就頓住了。
這種善良純粹的目光,可真是讓人讨厭啊!
池婙移開視線,擡腳往前走去,“那藥的确可以安神。快走吧,早些回去休息,以後可就沒休息的時間了。”
趙明月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有什麼事情是需要她忙的嗎?
這樣想着,就将趙純抛在了腦後,快步跟上池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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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池婙喊上趙明月,帶上宮女,來到熙華殿。
這裡是死去皇帝處理政務、接見大臣的地方,殿内空間很大,正中擺着一把紫檀木座椅,大殿兩側長案上擺滿了奏章文書。
長案後的蒲團上,跪坐着一個人,正在翻閱整理奏章。
聽見池婙一行人進來的腳步聲,武文秀立刻站起身,向她們俯身行禮。
池婙沒讓她跪下去,就喊了免禮,接着走到正中央的座椅上坐下。
趙明月從未來過熙華殿,聞着屋裡龍涎香混着墨香的氣味,很是新奇,左右看了看,發現案首前有一個繡墩,就走過去坐下了。
春迎安靜地站在她身後,垂眉斂目。
丹映則站在岸邊,娴熟地取過銅盒子的朱墨,開始研磨。
武文秀捧了幾本奏疏,垂首來到案前,神色有些猶疑,“皇後殿下,剛才禮部的折子送過來了。”
“他們動作倒是快,”池婙輕掀眼皮,屈指敲了敲桌案,“說吧,那些大臣寫了些什麼屁話?”
“是說葬禮的事,禮部尚書劉裕堅持李宰相的主張,要讓太子主持葬禮。”武文秀說,神情中流露出幾分憤懑。
池婙挑了挑眉稍,輕嗤一聲,“我就知道李勉那個老登沒那麼容易屈服。奏折我就不看了,你替我拟個回批,就寫——”
聲音一頓,沉吟片刻後,她改了主意。
“算了,也不必寫了,直接把折子扔回去,讓他們重拟。左右太子病倒了,沒辦法外出見人,有本事他們就拖着不辦,等皇帝屍體發臭腐爛,我正好追究他們的過錯。”
在旁邊聽着的趙明月驚訝地睜大眼睛,阿娘這樣做,真的不怕官員有意見嗎?
不過那些官員也是,為什麼總是那麼食古不化,天天念叨着祖宗舊制不可變,一個勁跟阿娘作對。
難道他們看不出來,阿娘比她那個廢物弟弟有魄力多了嘛!
她忍不住想要開口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覺得朝堂的事情不是她一個公主能置喙的,就又把嘴閉上了。
聽到池婙的命令,武文秀也有些遲疑,但還是恭聲應下:“是。”
池婙接着問:“還有沒有别的?”
武文秀迅速答道:“還有刑部也送了奏疏和案卷來,是關于今秋處決的死刑名單,需要禦批。”
“死刑名單?這事隻怕我現在批了他們也不認,先放着吧,等葬禮的事完了再說。”
“另外就是聖上出巡在外這段時間積攢下的奏折,有些李宰相批了,有些沒批,臣還沒整理完。”
池婙掃了眼那兩條長案上的文書,露出贊賞的神色,朝武文秀點點頭:
“難為你勤勉,不過這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整理完的,不用着急。先辛苦你這幾日,等過段時間,我讓人把熙華宮旁邊的房子收拾幾間出來,給你當值房,另外再多找幾個人與你共事,這樣你也不至于忙不過來了。”
剛上班就得到了老闆認可,武文秀顯然很歡喜,隻是盡力平靜下來,行了一禮,“多謝殿下。”
池婙緊接着看向丹映,“這事你來操辦吧,人就從六尚局的女官裡挑,她們都是從禮部司考進來的,識文斷字,天文算術自是不用說,最要緊的是腦子要活泛。”
丹映磨墨的手一頓,随即迅速揚起嘴角,笑着應下,“是,主子。”
趙明月看她眉梢上揚,很是興奮的樣子,心裡頓時泛起了嘀咕。
丹映愛錢的名聲她可是知道的,這人借着皇後跟前大宮女的身份,撈了不少錢财。
阿娘讓她從六尚局裡選人,她該不會又想狠狠撈上一筆吧?
處理奏章文書和管理宮廷内務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雖然表面看起來,侍書這職位連個品級都沒有,但實際上,權利大到可以幹預前朝政事。
後宮不許幹政,原是寫進祖宗律令裡的。
這些女官升到了頭,也隻是一個五品尚宮,若想把手往前朝插,就會被立刻處死。
可自從她爹怠懶,慢慢放權給阿娘後,這條律令就成了廢紙,不過除了池皇後,依舊沒有哪個女官能夠真的幹涉朝政。
可是,這些女官們無一不出身清流,精通文史,她們自願遠離親人,通過層層選拔進宮,見識到無上的權利和享用不盡的财富後,真的甘心隻在後宮裡當一個小小的女官,為了當一個柴房主事而搶破頭嗎?
趙明月從前從未想過這些問題,但她覺得答案是否定的。
哪怕淡然如她,在都城門前,看到百官俯首迎接新帝時,也會生出,為什麼接受百官跪拜的人不能是她的妄想。
因此,她想隻要丹映将消息放出去,但凡有點野心的人,都會搶着來走她的門路。
倒時候,丹映怎麼可能不狠狠撈上一筆?還管什麼文采德行,隻怕是誰給的錢多就舉薦誰吧。
想到這裡,趙明月不禁皺緊了眉頭,要是她,才不會用這樣貪财的人,春迎她們可比丹映忠心老實多了。
她想得入神,直到一道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明月,走了。”
慌忙擡眸,池婙已經朝殿門外走過去了,隻留給她一個背影,連忙站起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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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陽光熱烈,青灰色的大理石磚反射着白光,晃人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