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福晉的額娘承恩公夫人在探望了福晉後不久就被請回了烏拉那拉府。
而福晉也因身體的緣故關上了集福苑的大門,安安心心在院子裡養胎。
府内衆人都好奇的很,紛紛找到了那日在場的宜修。
李靜言問她:“側福晉,福晉到底生了什麼病,何至于變成現在這番模樣?”
她嘴裡說着擔心的話,眼睛裡全是幸災樂禍。
生的什麼病呢?
心病罷了。
自從那日柔則被指出使用息肌丸的後,胤禛當場生怒,質問柔則瘋了不成。
對一個合格的政治家來說,不管是否是他深愛的女人,隻要觸及到他的底線,影響到了他的政治生涯,那就不必再說了。
宜修原以為要離間胤禛和柔則要多費些功夫,息肌丸一事若得不到發作,索綽羅氏和柔則在她日常所用之物上塗的藥、金秋嬷嬷被暗中接回集福苑,都是她扳倒柔則的後手。
誰能想到柔則如此不中用。
男人都是現實的,再是如花美眷,當時固然沉醉,但他冷靜下來思索片刻,有幾個會願意拿情愛去換自己的抱負呢。
何況胤禛有宏圖大志,當年娶柔則,正是春風得意之時。
官務上日漸得用,宜修也身懷有孕。人一旦得意多了,便會得意忘形,乃至樂極生悲。
胤禛得用,烏拉那拉氏的心思也活泛起來。索綽羅氏為女兒精心設計太液池初遇,容色傾城的柔則自然入了胤禛的心。
可是,再如何色容豔美、光華傾城,終究是身外之物。
他需要的是能打理好上下、端莊賢惠,能自如地穿梭在京城貴族中,為他籠絡關系的王府女主人。
而不是如現在的柔則一樣,因為自己當年的蠢笨行為,而害了他們的孩子。
宜修心裡明白。
柔則能成為胤禛的白月光,無外乎是她走得早,胤禛隻看到了她的優點。
她的缺點,在展露完全前,就随着她的逝去被完全掩蓋了。
真要說胤禛有多愛她,倒也未必。
隻是日複一日,胤禛心裡柔則的形象被不斷美化。最後留在他心底的,是一個被抹去了人性、唯剩神性的影子而已。
而現在,被剝去了華美的外飾,隻呈現出經不起推敲的内裡。
這樣的柔則,自然也就無法成為胤禛的白月光、朱砂痣了。
*
柔則懷胎九個月,産下一個孱弱的男嬰。
彼時宜修懷孕堪堪四個月。
炎炎的夏日,連風都是暖的。
宜修懶懶地卧在香榻上,一手支頤,美目緊閉,另一隻手伸出來,給紀春道看診。
屋外蟬鳴陣陣,熱浪翻湧。
屋内卻蘭室生香,歲月靜好。
聽到剪秋說柔則生下阿哥,宜修微微擡了擡眼皮子,漫不經心道:
“福晉生了阿哥,想來爺要大辦一場,說不定,福晉就能趁勢病愈呢。”
剪秋輕輕拂扇,小心地為宜修送來涼風。
“二阿哥看着倒是不好呢。”
“好還是不好,又有什麼要緊。爺要一個嫡阿哥證明他後繼有人,難道要因為那孩子停了宴嗎。”
她眼波流轉,像是嗔怪。
“枉你是我跟前的得意人兒,竟連這都看不明白。”
“姐姐用了息肌丸,能平安生産已是大幸。而阿哥身體差了些,也是如常的。”
這也是她沒有對柔則動手的一個原因。
一來,胤禛到今天膝下才有弘晖一個阿哥,柔則有孕,又是嫡福晉,自然意義不同。
他急需一個出身福晉腹中的孩子,向他的政敵表現他後繼有人。
二來,那日事後,胤禛雖然沒說,但到底也對她起了些懷疑。
連帶着來她院子也少了。
若她再下手,豈非自己把把柄呈了上去。
三來,她如今留着金秋那賤婢的命,除了懶得搭理,也存了看笑話的心思。
這個被她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裡怕摔了的掌上明珠,倘若在三歲時也因某些原因去了,柔則會怎麼樣呢?
她真是期待的不得了。
洗三宴上,胤禛當衆宣布給孩子起名弘昐。
康熙和德妃,照例賜下許多珍寶。而柔則,在生下兒子後,也終于如宜修所說的那樣,“病愈”了。
隻是她到底還要坐月子,身體尚且虛弱,洗三宴沒有出席,由宜修、齊月賓代為主持。
一個月後,柔則出了月子,集福苑的大門再次敞開。
宜修去請安,見柔則厚厚的脂粉下掩蓋不住疲憊,狀似無意道:
“都說養兒辛苦,姐姐如今生了哥兒,瞧着倒有些疲态了。”
“妹妹這裡的嬷嬷裡,有幾個是專會調理婦人身子的,可要差人給姐姐調養一番?”
柔則微笑道:
“不必了。比起妹妹送的嬷嬷,還是從小伺候在身側的老嬷嬷最得姐姐心意。”
大概是生了阿哥,自覺腰闆挺直了,柔則不再掩飾,話裡也帶了三分火藥味。
宜修道:“那可真是不巧了,若要論伺候姐姐最久的,可不是隻有金秋嬷嬷了嗎?可惜她被打發去做雜役,姐姐若想念得緊,妹妹便委屈些,讓爺把她接回來罷了。”
兩人争鋒相對,府裡其他人隻恨不得把頭低下,生恐殃及自己。
唯有齊月賓左右看看,思慮良久,才小心翼翼道:
“側福晉,得饒人處且饒人,金秋嬷嬷雖然萬般不好,到底養大了福晉,又是這樣的年紀,便是尋常人家,也該是榮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