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絕望之時會做什麼呢?
胤禛不耐的态度、華妃步步緊逼的攻勢、好姐妹的凋零,哪怕是柔則先前的為難,在這一刻似乎也能釋然了。
甄嬛不是沒見過失敗之人的下場。餘莺兒的死,就像是一朵浪花,悄無聲息的湮沒了。但她雖然能看到旁人的結局,卻并不能感同身受。
直到一向靜默瑰麗的紫禁城,向自己也亮出了獠牙。她這才發現,從前的她真是愚蠢的徹底。
她的清高,她的自以為是,她的優越感,被擊了個粉碎。她沒有比現在更清楚地意識到,後宮衆人的榮辱,是與胤禛系于一身的。
甄嬛雖然曾有意幫助安陵容,但不過是作為四品大理寺少卿之嫡女,對松陽縣丞之女的另一種盛氣淩人而已。
這是包裝着糖衣的傲慢。
她從未想過,投靠了宜貴妃的安陵容,竟然有朝一日也成為胤禛的新寵,區區松陽縣縣丞之女,也與自己平起平坐,成為了貴人。
不甘、嫉妒,像毒草一樣纏繞、生長,禁锢住她的内心。
宜修推出了安陵容,柔則草木皆兵,也迅速起尋找可以和宜修打擂台的人。
她心裡很明白,宜修一向不問世事,可不代表她就真的與世無争了。
從前在王府的日子曆曆在目,她是如何被折斷了臂膀,如何與胤禛漸走漸遠,陷入現在的境地,這每一樁,每一件都和宜修脫不了幹系。
索綽羅氏的病逝,她查了多年,已經摸到了此事背後的影子。
從索綽羅氏那日入府,強逼宜修拜見開始,宜修就在她身上下了毒。索綽羅氏回去不久就染上了重病,費揚古當然發現了蹊跷,或者可以說,宜修根本沒有打算遮掩。
可他不能多說一句。宜修做出這種事,傳出去隻會讓人笑話烏拉那拉府不合,且宜修已經不是昔年可以随意擺布的宜修,她身後站着大阿哥和大格格兩個政治籌碼。在柔則養大一個健康的親子之前,與宜修撕破臉并不是明智的選擇。
費揚古選擇幫宜修掃清痕迹,每每想起這件事,柔則就忍不住面目扭曲,恨不得生吞宜修血肉。
如今宜修已有入局的迹象,華妃和宜修兩人的勢力逐漸壯大,柔則決不能容許此事發生。
她教導甄嬛用什麼樣的聲音說話,要喜歡什麼樣的詩詞歌賦,要有怎樣的性格和回話方式。
柔則當日受到的教導,本便是照着胤禛的喜好而來,索綽羅氏原想着騎驢找馬,看日後康熙矚意何人榮登大寶,再讓柔則按照那人喜好學習。誰想九子奪嫡,皇位還可再争一争,柔則的年紀卻再也等不了了。
柔則雖然是倉促學習,但好在效果顯著,她這麼手把手教導給甄嬛,甄嬛也學得快,直把胤禛哄的以為甄嬛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與他靈魂契合的女子。
柔則與甄嬛達成協議。柔則幫甄嬛照拂沈眉莊,甄嬛要按照她的要求行事。于是這一日,甄嬛見胤禛心煩憂悶,狀似無意地問道:
“四郎,可是發生什麼事了,怎麼近來總是歎氣呢?”
胤禛享受着甄嬛的按摩,發出舒服的喟歎。
“如今西北剛平定不久,準噶爾又虎視眈眈,要一名公主和親。”
甄嬛揉捏的動作一頓,感受到胤禛探究的目光,趕忙跪下。
“後宮不得幹政,還請四郎收回前言。”
那道壓迫的目光,又被收了回去。
胤禛拉起甄嬛,笑道:“你我之間,何必如此。既然說到此事,朕也問問你,依你看來,此事該如何?”
甄嬛斟酌言語,小心道:“懷甯公主從年歲上來說正合時宜,且西北初平,正是修生養息的時候,準噶爾有意求娶,想來也帶了十足的誠意。”
“隻是懷甯公主畢竟是四郎最寵愛的女兒,雖說此事是為國解憂,可四郎一片愛女之心,必然是極舍不得的。”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