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一對夫婦被鬼襲擊了,慘死在山道上,隻留下一個被鬼嫌棄的女嬰。來山上砍柴的老人撿到了女嬰,于心不忍便帶回村子裡收養。
女嬰漸漸長大,她被老人教養得很好,即使生活清貧,她依舊成長為一個對生活充滿希望,樂觀且善于體諒他人的溫柔的人。
沒過多久,老人去世了。女嬰長成的女孩靠着村裡人的善心,吃百家飯長大。
但女孩知道的,除了個别好心人,其他人自以為遮掩得很好的,那種輕蔑的、優越的、居高臨下的、甚至嫌惡的眼神。隻因為她孤兒的身份,隻因為她分食了一份口糧。
看啊,她因為我們的善心才活了下來。或者,真讨厭,我們為什麼要把東西分給一個外人。
大人們的态度真實地反應在了他們的孩子身上。所以有時候女孩會渾身狼狽、滿是淤青。
但大人是不會管的,他們隻會笑笑說隻是孩子們的打鬧、玩笑罷了。沒有人會替她出頭,她在這個村子隻是一個年紀尚小,連自己都不能養活的孤女。
理所當然的,在饑荒的年代,孤苦無依的女孩成了山神的祭品。
她一身素白的和服,頭戴葉冠,端坐在祭壇上。斂眸抿笑,一舉一動都像極了蓮台上悲憐世人的坐佛。
祭壇下的人們叽叽喳喳地吵嚷着,一說不要怪罪,二說迫不得已,三說理所應當。隻有個别幾人,在被女孩那仿佛洞悉一切的清澈雙眼掃過時,心虛難堪地撇過了頭。
女孩諒解他們,她與他們将心比心。她知道失去家人的痛苦,知道在這種年代想要養活自己的艱難,知道自己對于村子來說就是個累贅。
如果是倉太當祭品的話,良子阿姨會流淚着痛苦,以至于活不下去的吧。
如果是坪頭大叔當祭品的話,他的啞巴妻子會養不活自己和兒女,一個接着一個死掉吧。
如果是沒有家人的我當祭品的話,是不是大家都不會失去了呢?
女孩實在是過于溫柔,以至于有了一絲糖衣般的神性。那份溫柔讓她體諒他人,把自己的感受剝離出來,以第三者客觀的角度思考雙方的立場。
所以她能平和面對日常中他人的冷待,也能微笑着面對衆人把她推向懸崖的手。
以至于還頗有餘裕。
多麼可憐啊,她望着衆人感歎,無論是平日裡為了迎合群衆而展現的善心,還是強迫自己扭曲着表達出來的善行,以及現在将希望放在虛無缥缈的神明身上的愚昧無知。
但心底有一個連她自己的察覺不到的微小聲音惡狠狠地說,我絕不會原諒他們的,我體諒他們,誰來體諒我呢?
是夜,村人将女孩獨自一人留在山上的神社。
因着女孩“動物之敵”的體質,再待下去必死無疑。可在深夜,那麼大的山,她要逃到哪裡去呢?
慢慢的長夜是那麼的深,當她一個人時,她就不複那種脆弱的神性了。
她開始害怕,開始恐懼。
無論怎樣,她隻是一個年齡隻有個位的小孩子而已。
不多時,幾隻野狼嗅到了獵物的氣息,從遠處黑漆漆的樹林裡竄了出來。隻是因為她旁邊的火把,一時不敢靠近。
幾顆兇猛可怖的狼頭出現在神社敞開的大門口,綠油油的眼睛死盯着她,口水從獠牙中滴落。讓她背脊發涼,手腳軟弱無力,不敢動彈,畢竟不是任何一個人都會在死亡當前面不改色的。
正當她絕望地以為自己就要慘死于野獸之口時,一個男人出現制止了狼群。
他有着淺綠色的發,面容俊朗可親,在漆黑的長夜裡發着微光。
“你是山神大人嗎?”女孩早就沒有了平時的鎮定,她露出孩子的本色,眼淚汪汪地望着男人說。
“我是。”男人驚訝于女孩能看見自己,狼群在他手下乖得像看家的小狗。
“你大晚上來這裡做什麼?”他問。
“我是村子獻給你(山神)的祭品。”女孩回答。
山神沉默了,他看着面前幼小的孩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半晌才闆着一張臉道:“我不需要,你等天亮後就回去吧。”
“等我回去後,又會有新的祭品過來的。”
有了山神的存在,女孩仿佛獲得了極大的安全感,從剛才的絕望驚恐中回過神來,她小小聲地說道。
村裡的人們隻會以為她擅自逃了出來,或者以為山神不滿意她這個祭品。沒有人會相信她這個小孩子說的話,他們隻相信自己推斷出來的“正确”的事實。
山神被女孩的話說得一噎,他苦惱得揉了揉那頭淺綠色的頭發,思考了片刻就說:“那這樣吧,你天亮後就翻過這座山去另外的一座村子,那裡的人會收留你的。”
女孩不作聲,像是默認了山神為她選擇的道路。等着天一亮,她就離開了神社。
山神之前也是這樣認為的,直到他順着女孩不小心沾染上的神力,一次次從走獸口中、飛禽爪裡、跌落進湖(被魚撞的)等等遭遇中救下在山林裡打轉的女孩。
山神為女孩奇特的體制震驚了,他看着女孩固執的小臉,頭疼着放棄了,“好吧,那你就留下來吧。”
于是,女孩成了山神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