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對某個大人的無語,但不可否認經過他的打诨插科,伏黑惠确實恢複了平時的心态。海膽頭少年放緩了步伐,頂着隐隐約約的壓迫感逐漸靠近從他出現開始就沒有移開目光的雪鳥。
那雙察覺不到半點情緒的淺色獸瞳直直地盯着他,偶爾緩慢地眨巴一下眼皮,讓與他對視的伏黑惠恍若幻視自己真的在和一隻歇息的野獸博弈。
直到——
海膽頭少年來到了雪鳥身邊,蹲下與他近距離對視,濃重的墨綠和奇異的淺紫互相倒映。
伏黑惠:“雪鳥前輩?”
“......惠。”
雪鳥再眨巴了下眼睛,雖然豎瞳還沒變回原來的形狀,但那因為種種原因讓伏黑惠感到陌生的感覺褪去了。
皺成一團的紙面具在他手中消失,不知道會出現在學校哪一個垃圾桶裡。口袋裡兩面宿傩的手指像是扔垃圾一樣被他反手一抛,扔給五條悟。
做完這些,像是終于抛掉了某些累贅。雪鳥原本清明的眼睛霎時籠上了一層水霧,變得朦胧起來。他擡手打了個大大的哈切,伏黑惠甚至能看見他已經超出人類定義的“犬”牙在月亮下一閃而過的寒光。
“砰。”
然後毫無預兆的,雪鳥的腦袋一下子撞進伏黑惠的頸窩,連帶着他的上半身也傾向他的懷裡。
“雪鳥?!”
伏黑惠大驚失色,海膽頭少年何曾幾時見過雪鳥這樣一聲不吭倒下的模樣?
難道是中毒?還是其他什麼看不見的傷口或式術攻擊?!
就在他扶着雪鳥,差點轉頭喊五條悟救援的時候,耳邊呼來少年睡意濃重的:
“...晚安......”
雪鳥睡着了。
伏黑惠:???
讓我們為今天周圍的人依舊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梅咕咪同學默哀一秒鐘。
...
【好困。】
要說戰鬥時的雪鳥還會思考一下預判、道具和環境的運用、瞬移時空間坐标的計算等等等等的話,那麼戰鬥後的雪鳥聰明的小腦瓜裡隻有這兩字。
懶得動——想要就地躺下睡覺——可是地上全都是咒靈的屍體、血迹和灰塵泥土——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将就——但他還沒給家裡打電話和石榴烏冬報告一下自己的情況——懶得動——想要就地躺下睡覺......
這樣的句式在雪鳥的腦海裡循環播放、互相僵持,這才撐起他像個思考者一樣頗有深沉氣勢地坐在咒靈屍體上一動不動。
在伏黑惠和五條悟來到之時,雪鳥仍舊在糾結要不要給家裡先打個電話。
要說雪鳥對自己異常狀态沒有任何察覺的話......那是不可能的,放任這洶湧的睡意自然也是他對自己的情況達地知根。
那要從很久很久以前,在百年前的大正,讨伐鬼舞辻無慘的最終決戰勝利後說起。
那時雪鳥昏睡三個月還未醒來,蝶屋的蝴蝶姐妹和身為鬼的珠世醫生都對他這種情況毫無辦法。這時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對雪鳥來說亦師亦友的前·大妖怪·現·神使·巴衛知道了他的情況,并帶來了有關雪鳥的消息。
——他需要時間來平複體内被鬼王細胞攪亂的力量平衡。
大概因為是從母親腹中自然誕生的孩子,即便身體裡有一半血脈并非人類,但雪鳥體内的幾種力量一直非常平衡。
可自從鬼舞辻無慘把他的細胞注入雪鳥體内,曆經百年基本上恢複過來後,雪鳥體内的力量不再是如百年前的那般平均了。也許是壓制鬼王細胞時非人類的那一半出了絕大部分力,自醒來後,他就不可倒退地朝着非人的另一半靠近。
那絕不是生活在人類中的雪鳥想要的,就算是巴衛也不知道完全成為妖怪的雪鳥還是不是現在這個雪鳥,稀少的半妖實在是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自雪鳥醒來後,他就一直壓抑着屬于非人的那一半的漠然兇性,壓抑着逐漸增強的力量,把自己埋沒于衆人——來自百年前的殺鬼劍士絕不是那種被動的人,但除此之外他們别無他法。
直到今天。
徹底激發了兇性、通過酣暢淋漓的戰鬥釋放了妖力的雪鳥在大戰之後得到了許久不見的安甯,或者我們可以換個說法,那就是——
——雪鳥進入了賢者時間。
所以,感知到五條悟的存在後雪鳥也懶得理他,看見伏黑惠的時候也隻是用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看着他——因為雪鳥那時候真的什麼都沒想,宛若一個腦袋空空的憨憨。
在惠來到他跟前,呼喚他的名字時,雪鳥腦子裡的句式從【好困】霎時轉變成了【可以睡覺了】。
雪鳥睡得很安心。
反正無論是給石榴他們打電話說明他的情況,還是給他一個好好睡覺的地方,惠都會處理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