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顧不得一旁帶着莫名熟悉氣味的人,赤灼的瞳孔幾乎僵直地注視惡鬼開窗暴擊的身影,尤其是那描刻着上弦二字的金色瞳孔。
——宛如噩夢再臨。
他握緊了手中的日輪刀。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惡鬼似乎還沒得手。
“你來得有點太早了,隻有一個人嗎?”
确定來者并非鬼殺隊柱的堕姬收回自己施舍般的一眼,完全不在意獵鬼人以及他手上堪稱對鬼特攻的日輪刀,繼續盯着不遠處幾百年難得一見的“食材”美滋滋地打量。
即便來得是柱,那也不能讓她轉移對宵明的注意力。
——鬼殺隊的柱常見,但長得這樣符合她審美的食材可不常見。果然,一下子吃掉有點太浪費了,還是先儲存起來,再一點一點吃掉吧。
在堕姬眼裡,桌案後的宵明、桌案前的自己,以及停在窗台上的獵鬼人,連三方對峙都說不上,隻不過又多了一個獵物。
雖然擁有即使拼上性命也要殺死鬼,拼上性命也要從食人鬼的口中保下人質的覺悟,但竈門炭治郎原本認為自己面對上弦之鬼的壓迫,不說像上次面對上弦三一樣動都動不了,最輕的情況也是身體連帶着牙齒都在打顫。
可意料之外的,除了一開始見到上弦的心悸驚惶,他、或者說他的身體很平靜,甚至下意識地配合環境調整到了最佳的出招姿勢,就好像早就面對過比上弦六還要強大的對手。
他的刀尖對準堕姬,喝道:“離她遠一點!!”
“#!”
“你以為你是在和誰說話!!”
人類的十幾年時間早已被她抛到腦後,作為鬼的幾百年從來都是被人求着、捧着、高高舉在手心的堕姬哪裡受得了這種無禮的态度,青筋霎時在她皮膚上暴起,身後的腰帶連一下聲響都沒有,嗖得朝竈門炭治郎刺了過去!
“轟——!!!”/“嘎吱——!!”
建築物的坍塌伴随着煙塵彌漫。
今夜的月亮大得出奇,皎潔的月光從巨大的缺口灑入和室,與室内橘色的燈光互相輝映,也與漫天的塵土混合交雜,隐蔽了室内或紫、或金、或紅的三雙眼睛。
可惜,無論是哪雙眼睛的主人都不隻是單單以眼“視”物,所有人——好歹表皮是人——的動向皆一清二楚。
讓堕姬感到意外的是,那一擊并沒有帶來兩截屍體或是滿地的鮮血淋漓。
炭治郎躲了過去。
宵明琉璃般的紫瞳微微睜大。
穿着市松格子紋羽織的少年持刀擋在宵明和堕姬之間,雙耳間的日輪花紙耳飾飄動,漸漸消弭的塵埃折射了月光,朦胧的光暈将那些陌生的線條與折角模糊,恍若昨日。
“哦,還挺有兩下子的嘛。”堕姬一挑眉毛,“那這樣呢?”
血鬼術操縱着腰帶再次進攻!這一次不再是兩根,也不是四根,而是整整八根腰帶從四面八方網羅般朝着竈門炭治郎一齊襲來!
“快跑!”
竈門炭治郎連頭都來不及回,隻來得及高呼一聲提醒宵明離開戰場,便對上了八根柔軟若無骨又鋒利異常的腰帶、不!那已經不算是布織的腰帶了,而是惡鬼比岩石還堅硬的肢體的延展!!
能做到嗎?他能做到嗎?!
自覺第一次真正對上上弦的炭治郎咬緊了牙關,水汽自他漆黑的日輪刀上氤氲。
不,他必須做到!!至少要堅持到宇髓天元的支援!
然而——
讓人眼花缭亂的攻擊中,打擊之潮·亂确實斬斷了七根腰帶,但也隻是七根而已,剩下的第八根腰帶在其他腰帶的掩護下竟然越過竈門炭治郎直直地向他身後的宵明射去!
“呵。”
如同觀賞劇目一樣閑适的堕姬發勾了勾嘴角出一聲短促且嘲諷的哼笑。
就連柱都比不上的宵明,當然要先抓到手再說。
糟了......
在炭治郎赤灼的瞳孔中,一切都放慢了。他甚至能夠捕捉到腰帶一格一格行徑的軌迹,以及身後那位他不認識但聽說過也感到莫名熟悉的花魁...臉上與堕姬同類的、不以為意的神色。
“唰——”
“砰!”
“嘩啦!!”
“嘭——!”
雜七雜八的音響。
矮桌被掀翻到一邊,各種細碎的小物件散落一地,肉/體撞擊在榻榻米上的巨大悶響讓聽者不由地感同身受,不過在場的将近十号人誰都沒有在意這些。
竈門炭治郎、堕姬以及突然登場的咒術師們,他們稱得上目瞪口呆地看着房間角落一上一下交疊的兩個人影,連一旁似乎打偏了/切進地闆的腰帶都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你......”
恍若隔世的馨香将他籠罩。
那琉璃一樣的眼眸将這位似乎在他所不知的記憶中銘刻又仿佛許久未見、陌生又熟悉的女性完全倒映。
可......是誰的臉呢?
被撲開的宵明怔愣地看着護在他上方,完全超出他預料的女人,直到她垂下的長長青絲掃過他眼尾上挑的赤妝時才接着呢喃出聲。
“......為什麼?”
那聲音極輕,如同一片羽毛不想驚擾飛在同一片天空的泡泡。
然後,他看見那張美麗的,擁有柔和的顴骨、紫藤花般的瞳色、遠山似的眉毛、浮世繪勾勒的鼻梁、春桃的嘴唇......擁有令他莫名心神不定的、同昙花一類清雅的臉,看見盈盈淚光在那張臉上的雙眼中閃爍,看見那張臉綻開一個如重獲至珍的、也令他鼻尖一酸的笑容。
他看見她含淚帶笑。
他聽見她說——
“我可是媽媽啊,怎麼會有媽媽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受傷呢?”
這是屬于他母親的臉。
這是他的母親。
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