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蒼設下的考核考的不是學識。

學識這種東西，先天資源不同，帶來的差距也會不同。更不用說仙舟這套測評體系本就并非隻面向仙舟人開放。考慮到化外民的存在以及仙舟聯盟内部也存在的差異，曉蒼最終拍闆定下測評體系的主要考察目标——天賦。

天賦這種東西其實很抽象，曉蒼最開始也不知該如何考察。不過她為了開出這條上升渠道，在朱明實打實地砍了不少人。

有不願分薄資源的仙舟舊貴族，有故步自封自持身份的持明，也有被利益誘惑跳反的化外民。付出了這麼多代價，卻要倒在這臨門一腳上？

想都别想！

于是曉蒼借了玉阙的數據庫，将仙舟千年巡航中所湧現出來的不同等級的天才們，推算他們在成長的不同時期的數據，并加以整合與分級，最終做出了這麼一套測評系統。

受測者要與曆史上的無數天才同台競技，而曉蒼當時給工造司最高級定下的測試，對标的是掀起反有機戰争的＃帝皇魯珀特。

當然不是說受測者本身的學識相當于它。而是說能通過這等級測試的人，将被她的測評系統判定為有着與機械帝皇相媲美的潛力。

曉蒼在前線指揮作戰時，會将一切重要性不足的消息暫且屏蔽，防止那些信息幹擾自己的判斷。這種與前線信息完全無關的檢測結果，雖然會被她的玉兆接收，但隻有她自己想起來時，才會從信息庫深處被翻出來，送到她的眼前。

“讓我看看這孩子哪來的……啊，是炎庭君去年年末跟步離人打的那一場。”曉蒼的眼中映入一串串高速滾動的字符，“跟羅浮那邊聯合出的兵，為的是給新生的飲月練手。”

老帶新，了解。炎庭君作為前輩帶一帶那條小青龍也無可厚非。誰讓他是現在這幾位龍尊中最适合帶孩子的呢？

步離人進攻了一顆存在低級文明的星球，仙舟以“正義之師”的身份前去，作為拯救者。不過當仙舟跟步離人打完時，這顆星球也毀得差不多了。

再然後，這孩子作為遺孤，便被帶回了仙舟。由于這次領兵的是炎庭君，所以這孩子也被他順手拎回了朱明。

“嗯……飲月君對這個孩子抱有一定程度上的興趣？”

曉蒼心裡有些犯嘀咕：“以丹楓那小孩的臭脾氣，會對什麼活物感興趣？”

騙人的吧！

她擡起頭，目光在小孩毛茸茸的銀白發頂上打了個轉：“而且真是奇怪。我怎麼覺得他有點眼熟？”

仙舟人與化外民之間的區别很明顯。曉蒼有時候很奇怪。明明自己的一切過往都有資料可查——她确确實實就是仙舟人。但比起仙舟，曉蒼的審美反倒更趨近于部分人形短生種的模樣。

她總是覺得仙舟人狀似鮮活的模樣，比起真正的人，倒更像是一棵空心樹。或者說，是一具空空蕩蕩的棺材，内裡隻盛着一個比蠟紙還要脆弱的靈魂。

這總會讓她想起一些恐怖故事。若是剛度過燃情一夜後枕邊人瞧起來竟像個空洞洞的石像，曉蒼不敢說自己不會為此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懷炎還偶爾會抱着茶杯長籲短歎“你都這麼大了，怎麼就不處個對象呢？”“咱朱明那麼多追在你屁股後面跑的好小夥子，真就一個都沒看上？”

其身萎靡，其聲嗟歎，宛如某種不知名的咒法。曉蒼在戰場上能頂着布滿一整顆小行星的真蟄蟲的尖銳爆鳴，在蟲群中反複殺進殺出，從無動搖。

但懷炎以一己之力，做到了一整群蟲子都做不到的事。這怎麼不可以稱一句強者呢？

不過，人都是有極限的。曉蒼目前還屬于人類，極限這種東西自然也存在于她的身上。後來她被念煩了，于是朱明大師姐難得在戰場下動用她那顆靈活的大腦：如何解決懷炎的念叨？

于是曉蒼再被念叨的時候，她直接一手反彈打了回去，以魔法打敗魔法：“還說我呢，你個老大不小的不也是沒找過對象？我覺着隔壁那條火龍就很不錯，怎麼不可以是一款年上和年下兼具，養成與馴化雙向呢？”

也不知是不是有點寸。曉蒼剛叭叭完這等大逆不道之言，就見懷炎的眼神似乎不太對。她心裡咯噔一下，順着懷炎的目光向身後看去。

隻見一條極眼熟的火龍卡在了窗台上，表情是和此刻的懷炎無限接近的呆若木雞。

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曉蒼的嘴已搶先一步：“兩位俱是呆頭鵝之色，這也是一款夫夫相。門當戶對，珠聯璧合，誰看了不道一句絕配。所以我該叫炎庭君師母還是養母？”

“或者……”她拉長聲音，“你更希望我叫你一聲，媽媽？”

在炎庭君“你個死丫頭嘴恁欠”的咆哮聲，和懷炎“算了算了咱不跟孩子計較”的勸和聲中，曉蒼開着鳳皇沖進工造司，在自己的工作室中直接閉關一月。要不是羅浮來了條青龍，她還能再蹲上好幾個月。

“我不記得自己有認識這個配色的短生種小孩。”

端詳着面前這個小孩被夾子束起的狗啃劉海，以及亂糟糟的頭發下比星河更為璀璨的紫色眼瞳，曉蒼又敲了敲自己的腦子，在腦中召喚鳳皇。

“真是，又讓我發現了點問題。地衡司的報告上給外來戰争孤兒們隻登記了編号，頂多帶個發現地和對應戰争，他們原本的名字和血脈都沒有……鳳皇，查查地衡司那邊的垃圾數據，看有沒有這孩子的名字。”

曉蒼稍用了些力，在自己的太陽穴上按壓出一片紅痕：“瞧懷炎那不值錢的樣子，我怕不是要多個小師弟。提前查查，可别是豐饒那邊派過來的間諜。”

鳳皇一邊嗯嗯應答，一邊搜尋着信息。她是曉蒼從一顆荒星上撿回仙舟的歲陽，本就是能量生命。後來她被曉蒼改造成了類似于人工智能的形态，在檢索信息方面早就成了個熟練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