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自認為對他人擁有支配權的人所特有的惡意。
這個人刁難薛夜明,無關特調部和安管局之間的矛盾,而僅僅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有權決定薛夜明受到什麼樣的待遇。
這份飯菜即使最終能夠送到薛夜明手上,也八成不會是原樣了。
白桐不再多言,提起飯盒,轉頭就走。
回到辦公室,白桐馬不停蹄打了一份報告,申請成為薛夜明的臨時監管員。
打完報告,他去超市買了些東西。
他的報告走的是加急程序,半個小時後,批複就下來了。
白桐拿着那份批複回到特調部,出示給值班警衛:“你可以走了。從現在開始的24小時之内,他歸我管。”
值班警衛已經接到了上司的通知,對白桐的辦事效率瞠目結舌。這下子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橫加阻攔,隻好不情不願地放行。
白桐舉步往裡走,隻聽身後傳來一聲冷笑:“對一個屠/殺犯那麼好,鬼知道安的是什麼心。”
白桐置若罔聞,徑直進了号室。
值班警衛回到辦公室,半是不忿半是好奇,找到上司詢問:“頭,那個治安官是不是有什麼來頭?看他的樣子就是個新人,怎麼會這麼快就拿到臨時監管權?”
上司沉吟片刻,低聲道:“你最好别和那個人過不去。我聽到一個說法,他以前是聯邦安全總部某個人的特别護衛官,現在是被放到一線部門鍛煉來了,給以後的仕途鋪路呢。”
号室裡,白桐拆開了自己帶來的東西。
自助小火鍋。
他不知道薛夜明的口味,特意準備了兩份。一份是中式羊肉鍋,一份是瑞士奶酪鍋。
“你吃哪個?”白桐問。
“你來選吧。”薛夜明笑了笑,聲音輕輕的。
“那我就選羊肉鍋了。”白桐架好火鍋,把電磁爐的熱度調到合适的檔位。不一會兒,小鍋裡的湯底咕嘟咕嘟煮了起來。
薛夜明湊到冒着熱氣的小鍋旁邊,張開手指取暖。
看到他這個動作時,白桐忽然真正地意識到,薛夜明也是一個活人,他也是怕冷的。
薛夜明的指關節處都生了凍瘡,又紅又腫,雙手腕部各有一圈水泡的痕迹,是長時間被手铐磨出來的。
白桐拿出袋子裡的暖手爐,插上電加熱了一會兒,遞給薛夜明:“給,抱着這個。”
“謝謝。”薛夜明接了過去,抱在懷裡。是個印着卡通小熊圖案的暖手爐,超市裡隻有這一種。
吃火鍋的氛圍應當熱熱鬧鬧,但兩個人實在沒有太多話可說。為避免尴尬,白桐打開牆上的電視,給房間裡增添一些聲音。
今天是新年前的最後一天,電視上正在播放跨年晚會的預告。
白桐立刻就想轉台。“跨年夜”這個詞,應該是薛夜明不想聽到的。
桌子對面伸過來一隻手,按住了遙控器。
“不用換台。”薛夜明說,“就看這個吧。”
“哦。”白桐放下了遙控器。
薛夜明神色平靜地往嘴裡送食物。白桐暗自觀察了許久,看不出他的情緒。
直覺使他相信,薛夜明不是廣場屠/殺案的兇手。
但他同時還有另一種直覺——這個人,并不簡單。
不是因為擁有A級精神能力,而是因為某些别的東西。
具體是什麼,白桐說不上來。
電視裡的主持人說:“再過不到十個小時,就是跨年夜了。今天晚上,讓我們一起來為新的一年祈福——”
薛夜明停下筷子,轉頭看着電視。
他的眼睛裡,沒有光。
***
夜色漸深。
一個剛剛參加完派對的姑娘正獨自穿過兩個商業區之間的街道,一邊與電話中的男友拌嘴。
“……我怎麼要求多了?跨年夜你都不陪我,還不許我不高興了?你知不知道我……”
話沒說完,姑娘的腳步倏地頓住,轉身往後看去。
身後的街道在這一刻空無一物,隻有路燈在黑暗中打出的道道光柱。
對于危險的本能預知攫住了她。
這條冷冷清清的街,像一個即将上演劇目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