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價值,這金墜不大,值不了幾個錢,卻被厲雲深這般仔細地收着,想來不是戰利品就是信物之類的。難不成他在迦蘭有相好的姑娘?
想到這裡,我不禁笑了起來。那個大老粗還知道談情說愛呢。
我正要再往下翻,突然聽見門外有動靜,隻匆匆瞄到一眼木匣最角落的一抹粉色便趕緊把翻亂的東西都放回去,然後縱身跳到梁上。
看見推門進來的是府裡的兩個丫鬟,我松了口氣。
她們二人一邊閑話家常一邊配合着将本就沒什麼可收拾的屋子又收拾了一番,接着重新給桌上的茶壺換了水,之後便合上門出去了。
明明主子都不在家,她們至于這麼認真地幹活嗎……連茶水都要不間斷地更換……也不知厲雲深平日裡對那些下人究竟有多苛刻才會讓他們如此慎之又慎。
聽腳步聲确認她們走遠了我才從梁上下來。因為在上面蹲得太久,從腿到腳都麻了,我隻能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又搜了幾間屋子,依舊毫無收獲。
我失望地在院中踱步,不知不覺走到了一間單獨的屋子前。
這間屋子與之前所見都不同,方位遠離主屋,建在僻靜的後院,門上也沒有懸挂匾額,瞧不出是作什麼用的。
我好奇地走近了些,隐隐聞見一股沉香的氣味。
在門邊等了等,确定屋内無人,我輕手輕腳推開房門,一張放置着牌位龛的供桌赫然出現在眼前。
原來是家祠。
祠堂裡幾乎沒什麼裝飾,一般人家都會添置的楹聯、匾額、祖宗遺像之類的這裡統統都沒有,就連桌上的牌位也隻有一個。
定睛細看牌位上的字:先考厲公諱巍之位。
厲巍?
一個有些久遠的名字。
邺國上一任大将軍,厲雲深的父親——準确來說是養父。
當年肅王之亂時,厲巍還隻是個校尉,因帶兵平叛、護駕有功,在邱頌死後得了皇帝的親封,擢升為忠勇大将軍,妹妹也嫁入嶽王府做了王妃,後來據說是身體不太好,剛過而立便辭世了。
厲巍生前未曾娶妻,厲雲深是他收養的孩子,子承父業,那家夥也年紀輕輕就升任将軍,屢次擊退迦蘭進犯,深得皇帝賞識和信任。所以我才覺得古怪,以他這樣的身份條件,縱使長相寒碜了些、脾氣刻薄了些、性子無趣了些,照理也該有大把高門貴族來議婚才對,他卻偏偏一個都不接受,隻怕是真的在外面有老相好。
我回過神,視線從牌位上挪開,随即注意到供桌上的香爐後面似乎還有别的什麼東西。
我猶豫了一下,走到桌前,伸手移開尚有餘溫的香爐,低頭盯着牌位前橫放着的那隻長長的方匣。
這個長度……
我心中一沉,下意識緊了緊拳,狐疑地擡起匣蓋,一道銀色的寒光霎時從臉上擦過,我瞬間停住了呼吸。
是碧霄劍。
是我想盡辦法尋了十六年的碧霄劍。
我輕撫劍鞘,雕镂紋路的細膩觸感順着指腹傳來,青白相間的鞘身沒有沾染半點污痕,嵌于劍格上的藍水翡翠也光澤依舊。這把劍仿佛這麼多年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和剛打造出來時一般無二。
我拿起劍,握住白玉劍柄緩緩向外拔出,鋒利的劍刃透着凜冽,劍脊上刻着月見花的紋飾,雖是輕劍的外觀,卻有着重劍的分量,因此并不那麼容易使用。還記得年幼時爹将劍遞給我,我兩隻手抱着都覺得沉,比起那時,這把劍如今拿在手裡感覺已是輕了許多。
可是劍為何會在這裡?而且……劍譜呢?當年碧霄劍譜和鑄劍典籍都随劍一同遺失了,怎麼就隻有一把劍?
我想了想,将劍插回鞘中,轉身往門外走。
也許劍譜就在厲家,隻是沒放在同一處,我必須找到。
我急急忙忙邁過祠堂門檻,不料門旁卻有一道掌風猛地朝我襲來,還沒等我看清來人的臉便被動地開始交手,饒是我已經用上最快的反應去接招,仍因毫無防備而落了下風。
也是怪我自己大意,方才在裡面隻顧着看劍,太過松懈,才會絲毫沒察覺到有人靠近,好在此人武功算不上絕頂,我倒還能應付得來。
既然暴露了,反正劍已到手,劍譜留待日後再來找便是,無謂的纏鬥隻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先溜了再說。
我後退躲過那人一掌,靈巧地拉開身距,而後轉身面向屋頂,原地躍起。
哼,想抓我?未免也太小瞧你姑奶——
正暗自得意,我的腳腕在半空中被一股力量扣住,硬生生将我拽了回去,我措手不及,踉跄着落回地面,連帶着手裡的劍也被奪了去。
冰涼的劍刃抵在頸側,我咬了咬牙,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