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盈娘停下腳步,回過身望向我。
“昨晚,是你讓人送酒來的?”
“是啊,怎麼了?嫌我的酒不夠好?”
“哪敢?謝姐姐割愛。”
我裝模作樣地對盈娘行禮,她嫌棄地刀了我一眼便走了。
回到房裡,我關上門,帶着一絲猜疑走到桌前,還沒拿起酒杯,卻先瞥到了躺在椅子下面的一小包異物——是我昨晚準備拿來對付厲雲深的藥。
我撿起藥粉包檢查了一下,外表還封裝得好好的,顯然還未用過,就說明我在下藥前就已經失去意識了,否則斷不會無緣無故把這個扔在地上。
我收起藥粉包,端起酒杯,酒的醇香還餘留在杯子裡,湊近嗅了嗅,酒香中隐約夾雜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竟然有人明目張膽地給我下藥。
還是太大意了。
這些年各式各樣的迷藥我試過不少,唯獨雙兒的今宵醉是讓人緩慢進入昏睡,不易被發覺,因此我才拿來應付客人,我忘了大多數迷藥都是讓人即刻昏迷的,怪不得我的記憶一下子就斷了。
沒想到我聰明了半輩子,有朝一日會被這麼低劣的把戲算計。
不過,是誰呢……在酒裡下藥,制造我和厲雲深有肌膚之親的假象,究竟是沖我來的還是沖厲雲深來的?
不會是盈娘,不然她根本沒必要讓我知道酒是她給的。難道……
我心中浮現出一個人。
酒是浣竹送來的,剛剛也是她帶頭沖進房間的,這麼看起來她的嫌疑最大。可她為何要這麼做?她來花夕閣快兩年了,性子随和,不争不搶,很少與人鬧出矛盾,平素同我還算親近,也從沒有過什麼可疑的舉動,恐怕連我的武功底細都不清楚,這樣的她有什麼理由做這種事?
不行,現在還不能直接下定論。
我躲開衆人視線,單獨去了酒櫃。花夕閣的酒水都是經由這裡送出的,每日都有專人打理,忙碌程度不亞于後廚。
“紅塵姑娘,有事嗎?”今日當值的小孫正從酒窖搬了酒回來。
“昨晚可是有酒送去我房裡?”我問。
“我看看。”他翻了翻櫃子上的賬冊,“是,亥時一刻,取的是盈娘的存酒。”
“是你記的?”
“不是我,昨晚是老趙當值,我今兒早上才來。不過姑娘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以前他都是等我來交接了才回家,今日卻一直沒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
老趙來花夕閣有些年月了,家裡條件不好,隻能出來做工貼補家用,但年紀大了也找不着什麼合适的營生,盈娘瞧他老實可憐,便給了他一份酒水差事,他一幹就是四五年,平日也沒出過什麼岔子。
“紅塵姐,你怎麼來了?”浣竹從我身後走過來,又對小孫說道:“前廳一壺桂花釀。”
我掩飾住面上的疑慮,微微一笑:“哦,昨晚的酒我嘗着不錯,便想來問問是什麼酒。”
“诶?姐姐沒聽說嗎?老趙跑了。”
“跑了?”我一頭霧水。
“說是他偷了店裡的東西,不過盈娘念他家境不好,不想聲張,就不追究了。”
這麼巧?昨日有人下藥設計我,今日老趙就跑了……難道真的是他?那他又是為什麼要這麼做?謀财大可不必用這麼铤而走險的辦法。
該不會……是因為厲雲深?畢竟在厲雲深來之前,我從未遇到過這種事。那小子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浣竹姑娘,酒來了。”
小孫把備好的酒端給浣竹,浣竹接過酒就走了。
我回到房中又仔細确認了一番,值錢的玩意一件也沒丢,甚至連一點翻找過的痕迹都沒有,看來真的是沖着厲雲深去的。既然如此這件事就和我沒關系了,我也懶得再費神追查來龍去脈。
我自以為這等小事肯定就此揭過了,不料真正的麻煩才剛開始。
不知為何,“厲将軍留宿花夕閣”的傳聞如瘟疫般蔓延開,才兩日的工夫就鬧得京中沸沸揚揚,街頭巷尾人人議論,有的說厲雲深經常流連于花街柳巷,有的說我與厲雲深早已苟合,還有的說我是厲雲深偷養的外室。
這些傳聞對我倒是沒多大影響,對厲雲深卻非同小可,他一個戰功赫赫的大将軍,向來清廉剛正,朝野上下都對他敬重有加,如今沾上了這樣的風言風語,隻怕少不了要遭人白眼。
好在趁着這幾日厲雲深在家發愁,沒空來找我麻煩,我便去了趟幽鳴谷,把軍印藏在谷中,給自己留一道保命符。
從幽鳴谷趕回花夕閣時天色尚早,我本打算補個清閑覺,結果大老遠就望見樓裡樓外都圍滿了人。雖說因為流言,最近慕名而來的人多了許多,但明明早晨我離開的時候還沒這麼誇張。
我隻得繞到後門進入,徑直上了三樓,一上樓梯便聽見上面有争吵的聲音。
“我不管!讓她出來!”
“郡主,我們已經說了很多遍了,紅塵姑娘此刻不在閣中,您再怎麼鬧也是沒用的。”
“好大的膽子!你敢這麼跟本郡主說話?信不信我讓你們這破地方明日就關張?”
“哦?郡主打算怎麼做?”我徐徐走上樓,出現在争吵的中心。
旁邊就是我的卧房,但凡我再晚些回來,這位大小姐應該就要闖進去了。
雖然不認識她,但聽她自稱“郡主”,想必來頭不小。
“紅塵姐……”姑娘們見我來了,紛紛得救般地圍到我身邊。
“你就是那個狐狸精?”女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嗤之以鼻,“也不過如此嘛……”
為了方便騎馬趕路,我今日隻穿了輕巧的簡裝,對比她那一身富貴打扮,确實顯得有些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