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能逃得過皇帝的眼,他目光在女兒臉上一掃,便笑道:“有什麼煩心事兒,說來爹聽聽?”
鏡靜笑道:“女兒錦衣玉食,無憂無慮,哪有什麼煩心事。”
皇帝笑道:“哼,女兒大了,心事不肯跟爹爹說了。”
鏡靜有些招架不住,正猶豫糾結間,好在福甯抱着爹爹撒嬌喊餓,皇帝連忙傳膳,便未再追問。
鏡靜說要先更衣,臨出門看了朱橚一眼,看得朱橚心頭一虛,片刻後也托辭跟出來。
“大姐。”朱橚心裡直打怵。
“阿橚,你老實交代,前兒在禦書閣,到底發生何事?”
朱橚紅臉道:“姐,我們男人的事兒,怎麼好跟你說……”
鏡靜繡鞋往他靴子尖兒上一踩:“少廢話,快說!”
“姐姐姐我錯了疼!”朱橚疼得想叫不敢大聲想脫身又不敢還手,讨饒道:“我去偷冊子了。”
“這我知道。還有呢?”
“沒了。”
“老四有沒有跟你一起?”
“四哥?沒。”朱橚不敢看她。若像以前,小打小鬧,把朱棣供出來背鍋也就罷了,這次朱橚隐約感覺事情鬧大,便不敢再拉朱棣下水。
“說實話!”
“真沒有……”
“你跟我說實話,我又不是害他的那個!”
“姐,到底怎麼了嘛,這事兒娘都已經罰我跪了,難不成你非要我再跟老六老七似地禁足不可?耽擱娘養病呢。”朱橚想耍賴糊弄過去。
鏡靜揪着他耳朵拉過來低聲道:“爹斬了禦書閣的人,你知不知道?”
朱橚道:“我知道。昨兒斬了在三層伺候的人。”朱橚今天一整日裝作嘻嘻哈哈,實則若不如此騙過别人騙過自己,他要被心頭的負罪感壓得喘不過氣。
“今兒,全斬了!”
饒是朱橚從小見慣了父皇執法嚴苛殺人如麻,也不免後脊梁骨一陣發冷。
隻為了一冊書,幾十号内侍,頃刻間都沒了。隻因為他去偷了區區一冊書。
那群内侍當中有幾個性格活泛、侍奉殷勤的,在他面前混了個臉熟,他算是認得。都沒了。
“是他們未盡好職責,沒把書看管好……按規矩當如此……”他強迫自己尋覓借口,将自身的責任從這件事裡摘出來,卻止不住渾身顫抖。
鏡靜松了手,輕聲道:“你那樁的是是非非我留到晚膳後再跟你辯!今天有傳言那冊子是徐家大姑娘帶進宮,在禦書閣與老四同看,被你借去,之後又被娘發現如何如何。傳得有鼻子有眼,爹查不出是誰造謠,才一氣之下全殺了。”
朱橚急道:“徐姑娘是清白的!誰狗血噴人!”
鏡靜道:“我當然相信她清白!但你要再想一想,當時到底是什麼情形、在場是否有可疑之人?”
朱橚苦笑道:“當時在場的有,四哥的長庚、祿存,我身邊瑤光、玉衡。徐姑娘帶的婢女我不認識,應當是她自己家帶來的。除此之外的人,父皇已經全殺了。”仍舊将朱棣偷書一節略過不提。
鏡靜沉吟片刻,心下已經有了主意,說道:“看來父皇已經猜到背後是誰搞鬼了。大約他也有心要護着老四和徐姑娘。等會兒父皇若問起,你就咬緊牙關,怎麼跟我說的,就怎麼答父皇的話,一句也别多。好了,咱們快進去吧。”
然而晚膳時皇帝并未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