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忙賠笑道：“這是哪兒的話……做我老朱家的媳婦有什麼難的？你看你，不就輕輕松松做得很好？”

“我輕松……？”馬皇後默然失語，扭身拿草紙輕輕擤了下鼻子，隐約聽得有淚意。

朱元璋見越哄越錯，說道：“見愉我錯了，你這些年不輕松……見愉我……我閉嘴，不說話了，行不行？”

馬皇後不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見他讨饒，便收了。但想想又補了一句：“老三從背後去偷抱人家，吓人一跳，活該挨打。這臭毛病怕不是随你。”

朱元璋年輕時半夜悄悄摸進貴妃房裡，黑暗中也挨過貴妃的耳刮子。

想起貴妃，朱元璋重重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晉王妃此事，應當是不會再追究了。

皇後為保兒媳，故意去揭他的傷疤，見他傷神，又不落忍，便改挑高興的事兒來說：“日子過得真快，轉眼，咱們要抱第二個孫子了。你給孩兒想好名字沒有？”

朱元璋道：“我想着，正好在準備重修《祖訓錄》，我寫幾首排輩詩，将來編進《祖訓錄》裡，世代相傳，子子孫孫取名有個章法。第一個字排輩，第二個字按五行相生來取。隻是雄煐特别些，就不跟着他們排了。”說到這，喚人道：“又好久沒聽東宮報說雄煐的消息了，仲良，叫人去看看。”

馬仲良忙答應着。

皇後笑道：“上午賞常氏軟籽石榴時才命人問過的，剛過了幾個時辰又問，你還讓不讓标兒和媳婦安生過日子了？”

朱元璋道：“小孩兒長得快。”

皇後笑他：“長得再快，幾個時辰能看出什麼變化？”

朱元璋念叨道：“之前就是你催着我走，早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才沒親眼看見雄煐吐泡泡。”

“小氣鬼，多大點事兒……”皇後笑道：“你等他長大了，聽得懂人話了，讓他給你吐多少泡泡不行？”

“孩子長大了哪有小時候好玩？連四崽都不如小時候好玩了。”朱元璋笑罷，又輕輕歎道：“我覺得雄煐這孩兒，跟咱們有緣，天生就知道體恤咱們，才挑在這時候出世。若不是他，我這心裡，就全是淑英……”

“誰說不是呢……這孩子生來就能安慰人。虧得他，宮裡才有幾聲歡笑。”皇後也歎道：“隻是委屈了他，滿月沒給他大辦，百日禮也不能大辦。等周歲的時候再好好給他補償罷。”

這時馬仲良派去的小火者急吼吼跑個來回，進殿磕頭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皇長孫，會擡頭了！”

“你看我說得對不對，幾個時辰就有大變化！”朱元璋高興得下炕站起來：“我就說雄煐這孩子，天賦異禀，聰明！快快快，我那個……徐達剛派人送回來的，北邊那個什麼玉做的如意，就是幾百年出一塊的那個，賞他！”又賞報喜的小火者錢。

皇後笑出眼淚：“隔代親，偏心眼。皇子們兩個月時能擡頭的多了去了，你怎麼不賞？”

朱元璋笑道：“兒子多，不新鮮了，孫子多新鮮？何況咱們的雄煐乖乖，眼珠子烏溜溜的，可人疼。你發現沒有，他長得不像常氏，他長得像标兒，像我。”

皇後想起舊事，大笑道：“你淨往自己臉上貼金。當年标兒滿月時，老徐和翠娥來瞧他，你忘了翠娥怎麼說的？人家說，‘你家老朱長得也就那樣兒，怎的生出兒子來這麼白淨清秀’。”皇後模仿着謝夫人的腔調。

朱元璋“哼”了一聲：“那是她不會說話！老徐當時可立刻就說了，他說我老朱長得一表人才。”

皇後笑道：“老徐誇你的話能當真？”

“老徐誇我的話怎麼不能當真？他打從光屁股放牛時就跟着我混，從小誇我，難道還能是假的？”

“他新婚夜放着嬌滴滴的媳婦不管，陪你個大老爺們喝酒喝得不能洞房。我都覺得他不對勁。”

朱元璋護短道：“老徐怎麼不對勁？老徐才是真漢子。出去打仗，珍寶無所愛，婦女無所取。開疆拓土，保境安民，揚我國威。不說百戰百勝，少說也有百戰九十九勝，等老徐打赢了乃兒不花，再活捉了擴廓帖木兒，我要再送老徐大宅子……”好一陣滔滔不絕。

馬皇後：……你要不幹脆送老徐個金屋子，把老徐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