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許知絕提及自己想要出去看看,葉飛雲便會默默拉出李伯和憐生,左一句右一句,話中之意,不外乎她現在身體情況不明,還得再觀察幾日,讓她乖乖待在院子裡。
李伯是這間院子的主人,頭發花白,身子骨還算健朗,住在這個村子裡,是十裡八鄉有名的郎中。而憐生,是他收養來的徒弟。
從他們口中,許知絕打聽到不少消息。
比如他們現在所在的村子,就叫‘桃源村’。
村子裡過兩日要迎木母,木母是桃源村信仰的神仙。凡間有魔族作祟,時人常請對人族心存善念的仙或妖為當地守護神,舉全村之力供奉以求庇佑。
李伯說,每年五到六月,由村子裡的神婆算出喜日,将村外的木母迎到村内的廟中,供奉香火,再敲鑼打鼓地将木母送回,祈福木母保村子平安,和一年的好收成。
每家每戶都要供奉,因而都在忙着準備供品,李伯這兒也不例外。
這一日,李伯便讓憐生去村外的溪邊釣幾條魚當供品,還特意叮囑憐生,讓他去上遊。上遊雖然距離村子有點遠,但那裡更靠近溪流源頭,魚味道最鮮。
李伯悠悠歎道,說木母喜歡那裡的魚。
許知絕再次提出自己先出院子走走,似是因為這幾日她沒再暈倒,身體也沒再出其他狀況,葉飛雲這次同意了。
得憐生主動相邀,兩人和他一起去釣魚。
出了院門,穿過一小片低矮的樹林,就能見到一條清溪,碧波蕩漾,緩緩流淌。
他們要去上遊,因而還需要翻過幾座小山包。
許知絕攀上山頭,站在山頂,得以俯瞰整個桃源村。
桃源村坐落在兩座山的山坳間,一條清溪宛若銀帶,繞着村莊一側遊走。
李伯的院子在整個村落的最外延,也最靠近村口。
這座村子,似乎每家每戶院子裡都種了一棵樹,綠蓋如陰,能擋住小半堂院。
“你們村子裡的這條溪,叫什麼名字?”許知絕回過頭,繼續緊跟憐生的步伐,下到山頭另一側。
“袁河,袁子草的袁。”
袁子草是一味草藥,人間界多用于清熱解毒。
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卻起了河的名字。
葉飛雲接話道:“可有由來?”
憐生:“師父說,這袁河,曾是一個人的名字。”
幾人一路閑談,又翻過兩座小山包。
“就這裡吧,再遠我也沒過去過。”憐生放下自己背着的籮筐,取出魚竿魚簍,尋了一塊石頭坐下。
沿着溪流蜿蜒的方向望去,這條小溪似乎沒有盡頭。
水面波光粼粼,流淌在石塊間,邊緣水淺,與碎石相撞,濺起水花,發出輕柔的水聲。
葉飛雲入了溪邊的林中,過一會兒,帶着兩根由青竹削成的釣竿出來。
許知絕和葉飛雲一人一根既無魚線又無魚鈎的空魚竿,尋了兩塊亂石,坐在憐生旁邊。
魚竿伸出去,憐生忍不住回頭看。
“葉大哥好生厲害,這麼快就做好了魚竿。”憐生眨眨眼,又存疑道,“但你們這連線都沒有……”
“願者上鈎。”葉飛雲眉眼輕松惬意,卻好似仍染着一絲憂愁之色。
許知絕突然問道:“以一個人的名字命名村子裡的母河,想來這人對村子功德無量。”她一路山從憐生聽了諸多其他消息,仔細思索後,似乎隻有這一點還有異。
“應當是吧,不過,雖然這條溪名叫袁河,但村子裡的人也說不上那人究竟做了何事,令這條溪以他的名字命名,甚至也無人祭祀于他。倒是村西頭有座老廟,村長每年都會帶着人去拜裡頭的大佛。”憐生托着腮幫子,盯着河裡的魚。
一個村子,竟供奉了兩位‘神’嗎?
許知絕:“去拜佛祖,木母不會發怒嗎?”
一個村子供奉一位‘神’,這個村子的香火就都為這位‘神’所占,每個村子的香火都有限,若再供奉另一位‘神’,原先的‘神’所能得到的香火就會減少。在修真界,香火和供奉之人的信仰也是如靈力一般的修煉資源,但吸取香火并不如靈力一般受境界限制,修此道者有多少香火便能吸收多少香火,香火又可轉化為自身修為,進而助他們進階。
香火減少,原先的‘神’一般都會發怒。
“不會。”憐生搖搖頭,“雖然據說木母和老廟裡佛祖的真身水火不容,是累世宿敵,但他們的确一同守護着我們這座村子,至于為什麼千秋萬載相安無事,我也不知道,村子裡的老人也沒和我說過。”
說話間,魚線浮動,憐生手裡的魚竿沉沉往下墜,“诶?我上魚了。”
他喜道,站起身準備起竿。
下一刻,兩道身影陡然于河流上空浮現,撲通、撲通兩聲墜入河中。
還未釣上的魚受驚,竟一個使力脫鈎而去。
“我的魚——”憐生瞪大眼眸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