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為你做些小事,何必挂在嘴邊?”林觀鵲盯緊那雙情緒急轉的妖目,淺笑着:
“至于秋桐音,我打算等你下界回家時再告訴你,屆時你可直接去造夢神殿接人,哪知今日事情演變成這般...”
今日這般暴露了身份,她想裝傻都難。
許是聽出話裡暗藏的深意,不知徐沉寂許久,側目瞧在旁側的樹上,百年前後她都瞞了此事,若林觀鵲要有什麼質問,她也算理虧。
許久等不到話來,不知徐才試着不心虛的去碰林觀鵲的眼眸,剛觸上絕不該有的溫柔色,她便難以抽離視線。
很多年前,她最迷戀的便是這一抹為她獨生的缱绻愛意,可她總覺是自己恍了眼睛,新事舊景,怎會在此處相融。
“你救過我,我今日也算救了你,那我們...”不知徐在長久的沉默中打破平靜。
倒是被林觀鵲的話掐斷:“小妖王,我是說要算賬,但帳可不是這麼算的。”
不知徐後頸發涼,總覺林觀鵲哪裡不對勁,卻說不上個所以來。
“你還是叫我不知徐吧......”也許是這個稱呼從林觀鵲嘴裡說出來太怪?
“好。”林觀鵲再去仔仔細細描摹眼前從未見過的模樣,反而替不知徐也替自己感慨:“如今,你我之間也算是坦誠相對了。”
“你好像...不覺得奇怪。”不知徐道。
“對我而言,你是誰不重要,”林觀鵲滿不在乎,畢竟她早知不知徐是妖,倒是這身份确實驚人,“但你也騙了我,這很重要。”
“那此事不就兩清了?”不知徐将話題向預想之處推進,至于林觀鵲幫助她旁的事情,她也在林觀鵲身邊幫了人那麼久,清的不能再清了。
“嗯?”
兩清?林觀鵲眼尾埋笑,她們之間如何清得?諸事都是你多一分我多一分,便是随便拎出一點,都難以算出不知徐想要的平衡:
“你為此生了我這麼久的氣,如何清得?”
“那你也生氣嘛...”不知徐的話顯得天真。
林觀鵲牽動唇角,微微搖頭,松不開語氣:“你對我沒有愛,不喜歡我,讨厭我,我又何來生氣的資格?”
她若敢不滿,不知徐隔日就能搖着尾巴不伺候。若是不知徐也緊張她的情緒,她才有膽量做此事。
“我怎麼就沒......”不知徐的話脫口一半便戛然而止,後文被她吞咽回去。
雖也說不好自己日日不甯的心神是不是因為林觀鵲,但她想得過來這番話,她能一直順着性子,有恃無恐,确實是處在被寬容被哄的位置,是因為林觀鵲的愛意突顯,她能甄别。
便是這裡,就達不到持平。
“難道我不該讨厭你嗎?”再出口的話成了這般,倒是沒什麼氣力,更像抱怨的嘀咕。
“該。”林觀鵲點頭道:“所以這帳才會算不明白。”
就像她被迫消失百年給不知徐的痛楚,不能與相遇後的愛意互抵。
林觀鵲伸出手臂,上前擁住企圖劃清界限的人。
迎面錯開才敢顯露慌色,她太知道這個“兩清”代表了什麼,是一道分界,是要隔斷二人的鴻溝。
她不可能接受。
調試好情緒,她聲輕語重:“若你我之間的諸事被放入一杆秤,每添置的一筆都被算作籌碼,這樣被标上重量的情誼你可會願意接納?
你我都不是商人,何苦求進出對等,尋一個兩清不欠。”
話至于此,林觀鵲忽而想抛開徐徐誘//導的話術,循着最真摯的心意來說:
“你恨我,是應該的,我有情與你,從來做不得假。”
“百年之久也是我的煎熬,這份等待的痛我同樣體會過,我亦不願、不想做這個神司,可我的一生都被定下軌迹,踏上第一步起就要對得起所護佑的臣民,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也無從辯解已成定局的事情。”
她亦為無辜受難者,卻不得不擔上施難人的罪責。
“這一處,你氣我一輩子我也該受得。”
林觀鵲将下颚低靠在不知徐肩骨處,似能聽得心髒此起彼伏的震蕩,分不出哪一聲是誰。
“可阿徐...”林觀鵲腦海中諸事冗雜,壓得她呼吸不同,臨近哽咽:
“你的恨意裡就無半點愛,我的愛意中就無半分苦嗎?”
倘若恨由愛起,便如樹倚根生,易見經年攀升的木,難見深入土下的根。
“我的妖王殿下待我,可是絕對的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