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長缺葉放言,倘若不把她按在屋内,她能比她阿姐還要優秀,而後便遭了恥笑。”
話至此處,秋桐音記憶帶起,後言猶如開閘洪水,緊随而述:
“雖然長若池開悟早,修煉迅速,但對于長氏的千裡傳音秘術卻始終停留在皮毛。後來長缺葉被關入書殿強迫她定下心性,誤打誤撞的,僅僅通過幾行字,自行參透了千裡傳音。”
“她爹娘原本覺是好事,可又聽族中親老讒言,認定自己的親生女兒是偷學秘術,行徑不堪之輩,定不能繼續留下這樣的孩子,便狠心将她趕出家門。
長若池那時在外修學,對這些毫不知情,待知道此事時已不可挽回,連找都沒法子。”
“後來...”秋桐音停頓半晌,将權雪鏡的神情瞧得細緻,才接着說:“後來長若池确實無修學秘術的天賦,待其自薦上執夢天司後,二老又費盡心思佯裝病危,将長缺葉騙回家中。”
“那時長缺葉小小年紀在外摸爬滾打數百年,靠自身悟性修行,已步入仙道,家中長輩不好強留,是舊日待她還算得上不錯的長家老祖母出面懇求,好說歹說才将長缺葉哄了回去。
但長缺葉說什麼都不肯再上族譜,隻願保留姓氏以全生養恩情。”
見權雪鏡神情更凝重,秋桐音稍作緩和,才繼續說:“再後來,巫蠱術盛行,和異族連手四處為禍,那幾個仙門大家死到沒什麼人了,長氏落難後,長缺葉孤身一人為家族建了祠堂,算是在父母臨終前盡孝幾年。”
“恢複孤身一人後,她在下界除害時被先執夢神看上根骨,帶回神殿收為弟子,那時長若池沖破神格的閉關剛結束,全不知下界變故與長缺葉上界之事,兩人重逢在神殿時,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心境。”
“往後她們就像第一次認識一樣相處,所以會很生疏。”
秋桐音話畢,跟随一抹極為無奈的神色。
“生疏才屬尋常。”權雪鏡在話末開口,眼眸常年色淡,而今依附上少許情緒:
“長若池一生都被捧着,有所依靠,能尋自己的路,親朋優待,順遂無憂。
長缺葉卻是在泥潭滾起來的孩子,身後無人,受難受災,連孝道都要被利用,還要擔傳家之責......
走得兩條截然不同的路,如何親近。”
如此關系,像兩個形狀各異的石塊,縱有心去靠近,也無法貼緊。
秋桐音撩開耳邊的碎發,去解釋最初的問題:“長若池打小待自家妹妹也算不錯,可惜後事處處錯開,沒在危難時出現過。
要說長缺葉因為上一輩而厭惡這個姐姐,是能說通的。長若池雖有無辜,但或覺虧欠,定會舍得将自己拿去換長缺葉的命數。”
權雪鏡稍點頭,端着神色,不再開口。
行速漸快,風雷神殿将至,權雪鏡在外拉下秋桐音挽她的手,将雙臂都背向身後。
穿過桃林,兩人在不知不覺間走到寝殿,權雪鏡忽然停下,在假山泉水前駐足,在水流間浸潤雙手,狀似随口一說:
“長者的錯念都是後輩擔果,這兩姐妹是,林觀鵲也是。”
倒是秋桐音垂頭,看向較遠的方向,由心而歎:“不知情的更可憐...”
“這就是你越職費心的理由?”權雪鏡側目而去,緊鎖秋桐音的動作。
“欸...”秋桐音目光回轉,附帶殷勤魅色,像亂闖的小鹿,想要讨些好果:“神殿之間不遭劈吧?”
在這樣的目光裡,權雪鏡躲向别處,雙手自水流抽出,難得生笑,“你拖我下水,叫我如何說你的不是...除非你這副模樣讓天道看不過眼,自發落雷劈你。”
“不說她們了。”秋桐音拿袖子擦幹權雪鏡雙手,在話中生笑:“說多了姐姐又要嚼出别的滋味~我這修為不濟,這會乏得緊,來也來了,可得借姐姐的屋子歇會。”
“你要是乏力,我可以親自送你回去。”權雪鏡抽回雙手,當即趕客,也是她一時聽忘了,稀裡糊塗将人帶回殿中。
“姐姐......”
殿前安靜,這輕如飛羽的聲音入耳,總會生些細癢。
秋桐音嚷着便拉下眼皮,佯裝快要睜不開,還不等權雪鏡上手趕人,已經提着裙擺大步晃進寝殿,嘴上不間斷地嚷嚷:“不行了,我不行了,站不住了......”
上微剛至此地,權雪鏡擡手阻了上前的動作,見狀對權雪鏡微微屈膝,後退離開。
殿外蓋上厚重雲層,被留在外的人眉間疊出褶皺,在下一息間又松開,她面色不情不願,腳步慢慢靠向殿中。
合門之前将一句不輕不重的話落在外邊:“真是麻煩鬼。”